弟弟的手,两人缩瑟地躲在急救室的门外。她不敢开口,一句话都不敢问。可是何叔叔和医生的谈话仍断断续续地传入她耳膜…
…肺癌…已经是末颠…
不会的,一定是她听错了…
一名护士打开门定了出来“病人要和家属说话。”她清脆地说了句。
何叔叔走了过来,将那对姊弟轻轻推进门内。
两人走到床边,同声喊著:“妈…”
“小杰,你以后要好好听新爸爸新妈妈的话,知道吗?”
小杰点点头,怯怯地说:“妈,我知道。”
尔雅明白母亲是在交代后事了,她全身发冷,握著小杰的手,愈抓愈紧。
“小雅…”她微弱的声音,怜爱地喊了声,接下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雅年幼时,算命师见了她的面相,明明说过她会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全都是骗死人不偿命的江湖术士!
“小雅…”两行泪水沿著她苍白枯槁的面颊滑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尔雅跪在床边,紧握著她的手,哽咽嘶哑地又喊了声:“妈…”
郑惠文还有许多话要和女儿说,到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勉强吐出三个字:“要…幸福…”
她不知道属于女儿的幸福在哪儿,已经什么都帮不了她。带著深深的遗憾,她呼出最后一口气,再也握不住女儿的手了…
葬礼很快地举行了,像是被遗弃的小狈般的姊弟俩,也提下出什么意见,一切都任由大人们去张罗了。
出面的是何氏夫妻。当初收养尔杰,他们原本就打算给方家一笔钱,毕竟人家把儿子养得这么大,又敦得这么好…郑惠文却是坚持不肯收,她不是卖儿子。
那笔钱到头来却是花在办丧事。火化之后,让郑惠文有个安身之所,也让那姊弟俩日后有个地方祭拜他们的母亲。
尔雅记著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要幸福。她知道她的幸福在哪儿,也知道那是一个她难以到达的地方。
日子只得继续过下去。上班,上学,假日偶尔去和母亲说说话,现在她对墓园已经很熟悉了。
她很喜欢那座墓园,心中对何叔叔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有无限感激。若是没有他们出面,只怕她所能负担得起的只是一口薄弊。
那一天天气很好,她走出灵骨塔,缓步向面海的墓园走去,一路读著碑上的文字;各式各样的墓碑上记载著各式各样的人名。新旧坟并立,在耀眼的大太阳底下并无任何阴森之处。
最后她在一座坟前停住了脚。那座坟比起别的要简单得多,仅只一方石碑横刻著亡者姓名生卒年月日,坟上覆著青草。
如此而己。
好像罗大佑的那首歌。
她不禁轻声哼了起来——
“当我死去的时候,亲爱的,别为我唱悲伤的歌。
我坟上不必安插蔷薇,也无须浓荫的柏树。
让盖著我的青青的草,淋著雨也沾著露珠。
假如你愿意,请记著我。
要是你甘心,忘了我…”
至少有一个人,是不甘心忘了她的。
方尔雅想着。即使已经过了二十年,她发现墓中人的亡故日期竞就是自己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