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姚松青振振有辞：“忆如非去不可。彩绘佛像的工作非她莫属。她可是咱们泉州赫赫有名的佛像画师。”

“四位。”姚松青说。“小犬虽然只是打杂，但也不可或缺。”

大木屋原本只开了扇小门，另两位男合力把大门推开，一尊两人的地藏王菩萨便呈现前。她光着，穿着袈裟，右手拿锡杖，左手拿宝玉，结成定印。

耿烈的眉一皱，因为姚松青比了一圈的手势中似乎包括了江姑娘。他会错意了吧？“弘海大师吩咐我除了要小心载运佛像之外，还要载一些颜料、工，和几位师傅。听江姑娘说江师傅己经仙逝，那么乘客就是你们三位？”

“对不住，因为最近的海象恶劣，频刮大风，我们自日本国发后，半途折返，修理折断的桅杆和破裂的布帆后才又启航，所以担搁了一些时间。要载运的佛像已经准备好了吗？”

“喔，不是。师傅独生一女，”中年男看向江姑娘。“您已经见过了。我是他的大徒弟，叫姚松青。”他指向走在前面、年纪与耿烈相仿的男说：“他是我四弟姚柏青，也是我的师弟。另外那个胖小是小大昌福，他跟着我们打杂。我们都要和佛像一起东渡日本。”

耿烈不难猜测，这尊观音是自江师傅之手。有这敢与众不同的爹，难怪会有那样敢于表现自我的女儿。事实上，江姑娘的脸与这尊观音有像。他第一见到她时，就觉得她灵秀得似不人间烟火；如果她踏上莲座，左手持杨柳枝，右手洒甘，便俨然是活生生的清瘦观音菩萨。

“为什么？”江忆如一对原本已经够大的凤睁得更大，明亮的瞳眸中满是不解。

“观音像是坐姿，矮一宽一。我带您去看。”中年男再领耿烈走向对面的工房。另两位男先行，江姑娘眨着一对灵慧的睛，默默走在中年男人边。

“准备好了，请跟我来。”中年男领耿烈走向左侧的大木屋：“师傅代过，要我们把佛像送到日本后再彩绘，以免运送途中磨损脱漆。我们已经先给佛像涂上生漆和松脂油，以免在海上航行时受。”

“她不能去。”他斩钉截铁的说。

耿烈。“两尊佛像一样大吗？”

“请问您是江师傅的公吗？”耿烈问。

江忆如上前两步视他。耿烈整整比她了一个，她仰着看他，毫不畏惧，似笑非笑的：“恐怕这

另一桩令他讶异的事是——女无才便是德；在这理学大兴的南宋偏安时期，女人只要温顺柔婉便能找到好婆家。除了女红绣功之外，那些有才学或巧艺的女人，总得自敛锋芒，装傻些才行，免得抢了男人的光采，遭受批评。这个江家的姑娘竟自别于社会风气，以她的纤纤素手临摹饼无数日，简单几笔就把莲画得跃然纸上，确的掌握了莲的风韵与神形，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所画的莲是有魂魄的。

不错的闺女，竟然毫不以她的大脚为意，就那样大大方方、自自然然、理直气壮的像男人般大步快走。

合力推开了木门的姚柏青和胖小也转过来盯着耿烈，似乎连了面的观音佛也在笑等他的回答。

可是，他微笑着想：她一开、一走路，灵气好像就散了，像个纯真不矫饰的凡人。现今的时尚，恐怕没有多少男人懂得欣赏这样的女，难怪她看来已不小了，还梳着待字闺中的发式。

“另一尊观音佛像在对面的工房里。”中年男不待耿烈问便行解释。

中年男一张国字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兴奋，率先上前对耿烈说：“耿爷，我们已经等您很久了。弘海大师跟我们的约定，您上个月就该来载运佛像了。”

耿烈的嘴角往下扯。太夸张了吧？她才几岁？就算她打从娘胎就会握画笔，也不过才画了十几年。如果这个女娃真的名气响亮，那叫那些浸此数十年的老资格男画师情何以堪？

她又现了。她已脱去笠帽，旁边跟着三个衣服上沾着木屑的男人，一个已届中年，一个跟他的年纪差不多，一个少年。

“因为我的船是货船，我的船很少载乘客，而且从来不载女人。”

莲池中间竖立着一尊陈旧的半人木雕观音，为防日晒雨淋，观音的发髻之上还加盖了木伞。这尊观音的面相与一般的观音略有不同，睛不仅只是微睁，而是全睁；眉目也不若寻常观音像那样细长；她的脸颊亦不够丰满；她的嘴角明显的上扬，浮现笑意。这样较接近于凡人的观音相，看起来还是一样的仁慈和蔼。

耿烈把睛转向江姑娘，毫不掩饰的挑眉。“她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