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窗户半掩,午后的阵阵熏风吹入屋内,夹着令人心醉的甜香,却也吹在她略显苍白的美丽面容上。她望了他一眼,又即刻移开视线,努力想维持镇定,但不停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她此刻的不安。
沉湛没有急着说话。
砰砰两声连响,他把左右两扇窗户都掩上,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右相大人?”他不动声色地唤她,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了,负手而立,姿态潇洒。
她一咬牙,狠下心地别过脸去“…本官王命在身,不宜再久留。”
“王命?”沉湛俊拔的眉宇倏然皱紧,他跨前两大步,竟把她逼得跌回座椅上。“我朝自开国即有严令,女子不得参政。而你是身负哪一条律令准许你参政的?”
“我…”她气弱地勉强辩解“我本是男儿身。”
“我没那癖好,从来不碰男人!”他恼怒地驳斥“那么昨日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人是谁?!”
洛廷轩倒抽了口气“昨日只是个错误!”她想到那时的情境,胸中不禁又血气翻涌,大口喘息着道;“若能够选择,我宁死也不愿让你救我…”
沉湛气极,止不住冷笑“你也算是盘古开天以来第一人了。”
一个弱女子竟能瞒过世人万千双眼睛,在国家抡才大典中金榜题名,孚龙望子大殿之上,托孤子先帝弥留之际,新朝初立又以弱冠之姿入阁拜相,古往今来,能够与之匹敌者,恐怕只有一个小笆罗了。
她心中疼痛,垂下眼“我并非贪恋权势,只是…一步走错便再难回头。”
沉湛退开身,冷冷地盯住她“你走错了什么?”
“我原本…”
她欲言又止,心神惶惶间蓦然下定决心,拿起桌上的帐册站起来。
“皇上既来了旨意,我势必要尽早赶回…”言语及此,她拿着账册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只是昨日你救了我…大恩不言谢…今生我会铭记在心。”
“紫瑄——”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啪的一声,账册掉落子地,洛廷轩无力地仰首闭上了眼。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执着呢?
即便昨日的机缘是命中注定,但他终究是江南的富家公子,她亦仍需背负着这层虚假的身分,辅君安国,战战兢兢。她的心中本已顾不上世俗情爱,他又怎能向她奢求更多?
“紫瑄,”沉湛忧虑地柔声低唤她的名字“难道你就要这样如履薄冰一辈子吗?居庙堂之高,天威难测,纵然是一个男子,难免也会有栽大跟头的时候,更何况你——”
他的温暖怀抱让她情不自禁地感到一丝心醉,但终究只能咬紧牙,打断他的话“天命所系,别无他途。”
当年的一时负气竟造成了今日难以收拾的局面——
她若恢复女儿身,便是欺君大罪,罪及九族!
这时,窗外天空骤然轰隆作响,风云变幻,雷电交加,瞬间竟不起雨来。
大雨滂沱,似掩住天地间一切尘嚣,沉湛却全然不加理会,只将怀中的娇躯搂得越来越紧。他望着她,下了一个大决心,郑重地道;“我陪你回邑州,帮你想办法。”
洛廷轩吃了一惊,连忙摇头“沈公子,你——”
言语问的称呼让他微微皱起眉,忍不住打断她“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她不由得一怔。
岂料他却忽然一笑“你已知道我姓沈,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单名一个湛,字知源。”说罢,他一手仍舍不得放开她,另一只手却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湛”字。
沉湛?她在心里默念,一时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