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未约好，也等于约好。”

“明山，你何不赐以佳名？”

“想来早就有了佳名了！”胡元规看着胡宗宪说。

“不敢！方外人无此风。”

徐海语，只好微笑不语；胡宗宪亦就一笑而罢，坐下来剥蟹持杯，只是谈风月、说笑话。一直吃到月至中天方罢。收拾残肴，下人捧来消的云南普洱茶，主宾三人刚喝得一杯，只听隐隐蹄声起，由远而近，蹄铁敲在青石板塘路上，声音十分清脆，也十分清楚，只有两匹。

“且莫将古喻今！”他一开便说到徐海心里，‘只就事论事，‘红灰成灰’，未见得是‘堕楼人’的不幸。古往今来多少豪门侍姬，玉笔珠音，颠倒宾客；到来三尺桐棺，一抔黄土，谁知垄中白骨，姓甚名谁？绿珠如果不是堕楼，何能留名千古？明山，你亦名心未净，如何见不到此？”

这是用的绿珠堕楼的典故。“好！”胡元规大赞“既贴切，又新奇。看这嫣然而下的光景，仿佛真有裙幅飞动的模样。真是好名字！”

他的随从知，这是很严密的关防，便都散开，站得远远地保持警戒。徐海便移一移椅，解释连所“学”说的那几句话。

徐海低细看，才知那盆微带墨绿，是罕见的异。形状亦很奇妙，大如拳，却有一条长下垂，尖微卷，格外厚，以至于坠得朵倾欹，随风摇曳，别有一凌空飞舞之势。

“原来阿狗成家了，又娶了倭女。”胡元规很兴趣地说“这我倒还不知。事定以后，该给他贺一贺才好。”

胡元规见此光景，知无须再问，使个说：“下去吧！”

“名字虽好，可惜了！”徐海接说：“‘见说白杨堪作，争教红灰不成灰？’三年辛苦，培养一个‘堕楼人’！”

“必是仓猝之间，没有纸笔，无法写信，又不便明说，怕万一，所以阿狗说了几句隐语。意思是很清楚了。‘下棋赌钱’，表示平静无事；‘喝酒’表示蠢蠢动——”

“这一盆，”胡宗宪亲自持着“气死风”的羊角灯，照着说：“费了我三年的功夫，才能培养成功。”

“都下去！”胡宗宪接着说。声音很，显得相当尊严。

“慢！”胡完规嘴问：“这是不是你们约好了的隐语？”

这是将堕楼的绿珠，与白乐天诗讽燕楼关盼盼的故事缠夹在一起了。但徐海虽错了典故，而弦外之音，有牢，却是很明显的。胡元规因而微不安，偷去看胡宗宪，却是神泰然，歧视着徐海，正要开答话。

将到庙门便慢了，终于静止，随后便看到有个小伙被领了来，正是跟阿狗到桐乡去了一转归来的连。

胡元规与胡宗宪面面相觑，都有不知所云之；而徐海却欣然微笑，很满意地说：“辛苦你了！歇歇去吧。快去，迟了你就只剩下吃蟹脚的份儿了。”

胡宗宪没有理他这些闲话，持着一杯茶，且行且啜，绕着空散步。这是反常的悠闲神态，徐海倒不急着谈正事了，很注意地也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倒要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好久，胡宗宪踱到他俩面前，平静地说：“事情很巧，机缘凑泊，刚好助成我的计划。不过要看明山肯不

“我懂了！让我试着来诠释一番。”胡宗宪说：“阿狗要想告诉你的话是，陈东的手下，准备勾结未曾遣返的倭人蠢动；而倭人未见得肯听从。是这样吗？”

“是的。叫‘堕楼人’。”

徐海将他教阿狗观人于微的法，约略说了一遍，两胡方始了然。

“是的。”徐海答说“倭人的目叫冈本，与阿狗在公私方面都有往；阿狗新娶的妻又是倭女，无论打探消息，解释说服，都比别人来得方便。”

“那几句话什么意思，谁也不懂！李大爷只教我照学，一个字不许错。他说：‘那里的人，都在下棋赌钱，只有一个姓陈的，找倭人在喝酒。不过倭人不会喝醉，姓陈的说不定会发酒疯，不过也不要！’”连略停一下又说：“就是这么几句。一个字都不错！”

“信呢？”胡元规问。

“没有信。”连答说：“李大爷只叫我带几句话回来，学着说一遍。”

“这盆，得有个好名字它才好。”

活的桌，三人各据一面；另一面用些大石、木桩权当盆架，低错落地置着八盆。

“怎么叫‘学着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