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感觉的工夫都没有,他要忙着托刘端设法传一个消息到狱中,宽慰师父;又要赶到邵哲那里,请他撰拟缇萦所要呈诉于天子的文字,再要跟着孔石风去打听皇帝最近可有巡幸之举?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这个可以犯跸的机会,一切希望,皆成泡影。
等候这个消息,可真是心惊肉跳!缇萦几次从梦中哭醒,说是看到爹爹,已在狱中受了肉刑。人死不可复生,四肢断了也不能再续;为了安全起见,朱文再一次托刘端去贿买狱卒,希望把行刑的日期尽量拖延,所得到的是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一个月之内,不能获得特赦,那么淳于意的右足,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这不关于一足的残缺,是淳于意个人及一家荣辱的所系。所以未能得到上书的机会,缇萦真是卧不安枕,食不甘味了。
终于来了好消息,皇帝将巡幸专为太子所设、以招宾客的思贤苑,日期是狱卒所许的限期之前十天。
光是这个消息,就使得缇萦和朱文如释重负。打点起精神,准备到期犯跸上书,救父出狱。
宽心一放,整顿全神准备迎接那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一刻,缇萦有着一种从未经验过的、自己看重自己的感觉。那是最难、最险的一刻,但也是一个人最得意、最荣耀的一刻——当然她没有想到过艰难“皇帝是最仁慈的”孔石风的话一天不知要在她脑中出现多少遍?她在想,皇帝的仁慈,至少至少也会像阳虚侯那样。既然见了阳虚侯能够侃侃而谈,见皇帝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仅是不怕,她还有个念头,一定要替爹爹挣面子!要让皇帝见了她的行径,必得赞一声:“到底不愧是良医的孝女!有胆量,有教养!”
因此,她天天自己演习着到时候应该拿出来的手眼身法和那一声高喊的“冤枉”;也因此,只要见着朱文的面,她定不能不谈此事。慢慢地,几乎整天逗留在他屋里了。
从洛阳开始,朱文始终没有跟缇萦说过一句私情话。是没有心思想这些,但是,缇萦那能相伴时必相伴的态度终于让他发觉了!一发觉便是兜心一沉,把什么事都先抛开,要来了断此事。
于是他故意不理她,随她自己来去,只当不知不见。缇萦体谅他心里事多,并不以为自己是受了冷落。这样到了要办大事的前两天,缇萦有句话要问他;刚还只叫得一声“阿文”他立刻就不耐烦了。
“你不要成天缠着我,我没有工夫伺候你!”
当着刘端和孔石风,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缇萦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们两人的异常尴尬的脸色,为她提供了一个证据,证实她没有听错他的话。这一下缇萦脸色大变,强忍着眼泪退了出来,回到自己卧室内;越想越伤心,也越想越害怕——她再也不能相信,朱文竟已变心;也许他根本就没有真心,只是自己太痴而已!
她简直傻了!一个人在屋里,思量往事,都如噩梦!
“缇萦,缇萦!”
她惊醒过来,抬头看时,是刘端和孔石风在窗外;她起来开了门,两个人一先一后进屋坐了下来。她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困惑地坐在下方相陪。
“有件事,我们要向你说明。”刘端开口发言“朱文的师门赴难,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江湖上的义气。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对于原来的计划,是丝毫不受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