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宋军的士气，正以太盛之故，要挫他一挫。”他说：“指挥使只想到人家，没有想到自己；我军连番败仗，人心不免浮动，倘无作为，士气一消沉，以后更难着力了。此时如果能如监军所说的，趁宋军阵脚不稳，打他个措手不及，这一个胜仗一打，人心可以安定，士气可以复振，所关不细，不但值得一拼，实在也是非拼不可。”

他的话自然有理，武守谦除非把他心里的打算说来，便无法驳倒彦俦。而他心里的打算是不能说的，因为那一次大征伐，他无权决定这样

功，有的是歼敌的办法。”

“是的，要等他们‘自投罗网’。”赵崇济“等宋军的师沉不住气，从南陵渡西上，那才是我们击的时机。”

这番语言把武守谦说得喜心翻倒；他在想，歼灭了归州路的宋军，大可乘胜东下，席卷荆南。“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吞并南唐，与宋朝划江而守，割天下之半。那时，王昭远不得不以相位相让了！

正副二使，互相看了一；彦俦还微微摇，意思是武守谦本不懂兵法，无可理喻，不必跟他废话。

他还有一步的说法，认为旷日持久，宋军“诡计多端”或者会派间谍潜奉节城内，复演南陵渡劫持袁德宏的故事，此不可不虑。还有万不可错过的一个机会是：蜀军新降，未见得对宋朝诚服，如果这里有所作为，一个胜仗打下来，已降的蜀军，闻风鼓舞，很可能重新归队。那时宋军里外受敌，不怕刘光乂和曹彬是萧何、陈平复生，也救不得他们自己了。

不世之功，在此一举！“吴老弟，”他说：“等这一仗下来，我保你接袁德宏那个位——袁德宏等抓了回来，非军法从事不可！”

“不错，不错！”武守谦击节称赏：“明之至。”接着站起来，很有劲地挥一挥手，斩钉截铁似地说了句：“我意已决！”

“是！”副使赵崇济说：“这就是以逸待劳。”

吴校尉自然猜不到他已以未来的宰相自居，心里困惑，不知他何以能保自己接替“战棹都指挥使”这样的位？但不如何，总是极厚的情意，所以连连称谢。

“他们”是指正副二使。武守谦府力争；把吴校尉的那话，作为他自己的看法，持击。

第二次相见，在礼貌上与第一次见面，大不相同；武守谦亲自到檐前迎接，拍肩拉手，十分亲。吴校尉受若惊之余，兴起一誓效驰驱的知遇之。

赵崇济很婉转地作了个譬喻，好比猫儿捕鼠，守着鼠，绝其归路，老鼠千方百计想逃回去，必定累得疲力尽，那时手到擒来，毫不费事，这才叫以逸待劳。

“是这样的——”

“而且宋军士气正盛，”彦俦接着也说：“犯不上碰在他锋上。我们要冷他一冷，冷得他们沉不住气，轻举妄动、自投罗网，那时施以雷霆一击，可获全胜。”

“我的看法是：宋军决不会自投罗网。铁索锁江，又是逆攻，加以两岸的石炮，宋军无不知之理；三岁小孩也知一来便是送死！然则打算着等他们自南陵渡西上，一举而歼灭之，那不是痴心妄想吗？”

“怎么？”自觉被侮的武守谦大不服气“我说得不对？”

同样地，彦俦也持他自己的看法，他引用三国时法正的话，以瞿唐关为“益州祸福之门”说守便是福，此外更不必他求。宋军虽已得巫山百余里地，但位下游，乃受鞭挞之地，而且给养要靠荆南牵舟转输，人力力所耗甚。如果守此百余里地，可为荆南的屏障，犹有可说，而实际上又不是。倾一隅之力，保无用之地，世间没有这样傻瓜，所以只要守住夔州，宋军终必放弃巫山，退保荆州。

武守谦也很坦率，开门见山地向他问计；讲完与彦俦、赵崇济争辩的经过，吴校尉大为兴奋，因为他发觉武守谦所办不到的事，他可以办到——有很好的说法可以驳正副二使。

这一下吴校尉越发得意，词锋也越发犀利：“再谈到所谓‘自投罗网’我可不能不说一句放肆的话了，指挥使才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也难怪，、赵两公都是步；师是外行——”

“你在这里等我，我随时要跟你商量大计。此刻我得再跟他们去谈一谈。”

吴校尉上接：“我助监军成此大功！”

“是啊！”武守谦嘴说：“师方面你是内行，我要听听你的看法。”

“错了，错了！”武守谦气急败坏地：“等他们阵脚一稳，整补休息好了，那还叫什么‘劳’？”

武守谦说不过他们两个人，拂袖便走。心里充满了意气，急待发；想起吴校尉，觉得此人智计胆气，两皆杰，大可倚重，于是立即派人去把他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