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只见五色旌旗中,高高拥出一面帅旗,是刘光乂亲领大军赶到了。
前面来了援兵,后路却起了变化——高彦俦回到帅府,恰好赵崇济闻警赶到,这时情况已大致明了,张廷翰的骑兵,不过千把人,此刻正全力扼守东城,局促于一隅之地,大可反扑力战,能够驱敌退出,坚闭城门,仍可固守;一面再知会水寨夹击,克敌亦并非无望。
事机紧迫,没有功夫细作盘算,高彦俦便又匆匆上马,自领亲军往东门出击;赵崇济则由北面城头上绕道潜攻,另外南面城头上亦有数百步卒,往东城挺进。
张廷翰一看三面受敌,来势汹汹,不由得有些心惊;心里盘算,最要紧的是控制住城门,只要城门不闭,大队转眼就到,立刻便可转危为安;于是他把集中在城上、城下的一千马队,重新作了一个调配,以一半分拒南、北蜀军,自领一半冲下马道,抵挡正面,兼守城门。
一千人马,分作三路,力量实在不够,但宋军士气旺盛,疾驰呐喊,先声夺人;蜀军又多是步卒,望见铁骑如风,便自胆怯,所以南北两面在城头上的战斗,宋军都占上风,挡住了蜀军,无法会合。这一来,正面张廷翰的马队,即无后顾之忧;他分兵两百,把守城门,自率其余,旋风般卷了过去。
又是巷战,距离又近,弓箭不甚有用;张廷翰跃马舞刀,冲至敌前勒一勒马,正好又跟高彦俦打了照面;这一下他是认识了,大声喊道:“高彦俦!”
高彦俦不答,挺枪便刺,一连三下;张廷翰都用刀格开,再刺过来时,他用尽平生之力往上猛磕,高彦俦虎口一震,差点握不住枪。
“高彦俦!”张廷翰冷笑喝道:“听说你在蜀中的名声甚大,如何这等小家子气?把话交代明白了再来厮杀,也还不迟。”
“你有何话说?”高彦俦报以冷峻的颜色:“先通名来。”
“我是大宋归州路平蜀军马军都指挥使张廷翰。”他说:“高彦俦,你深知兵法,只看我军兵不血刃,连破数关,胜负之势如何?不待我言。趁早投诚,宋天子一定重用。”
“没有那话!”
“你不要执迷不悟。我是爱惜你的人才!
“少噜嗦!放马过来。”
张廷翰身处危地,自恃气壮,还好整以暇地想说眼敌人投降,高彦俦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跟他周旋,手一挥,放马直冲;无奈将强兵弱,都有怯意。到此地步,张廷翰自然无所顾惜,舞刀直前,高声下令:“冲过去!”
于是展开一阵混战。蜀军人虽多,却挡不住宋军的气势,连连败退;往来冲驰之间,高彦俦身中十余枪,满身皆血,他部下十几名亲信小校,拼死命保着他夺路而走,其余蜀军投降的投降,逃走的逃走;张廷翰要防着后路,不敢穷追,仍旧领队退保东门。
等到高彦俦逃回帅府,全城已经大乱,三路溃散的蜀军,或者为了逃命,或者趁机抢劫,也有些真不服气的,结成小队向宋军偷袭;而宋军的大队,已由东门长驱直入,人喊马嘶,长街如沸。高彦俦的枪伤倒还不重,但心头的震骇惶恐,却都摆在脸上;亲信的一名小校颇有胆识,一面关闭府门,防备宋军来攻,一面替高彦俦裹伤,劝他早自为计。
一句话提醒了高彦俦,打起精神问道:“罗判官呢?”
判官罗济在另外一间屋中,绕室彷徨;他已经预备投降宋军,但顾虑着高彦俦,不知何以为计?此时听说召唤,便即赶了来;却不开口,要看高彦俦的意向再说。
“唉!”高彦俦于是长叹:“不想情势糟到如此,叫人措手不及!如今计将安出?”
看他不像想投降的样子,罗济便说:“不妨单骑先回成都——不能带兵走,怕宋军会追。”
高彦俦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从前在天水失利,回到成都,官家不以为罪,如今夔州又没有守住,还有什么脸面回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