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位诚实君子。有何见教,尽请明言,请坐下谈。”态度如此诚恳,荆轲便不必亟亟乎提出疑问,解下腰际宝剑,双手捧上,口中说道:“请法家鉴定。”
“徐夫人稍一踟蹰,终于把他的剑接了过去,抽出鞘来,用纤纤双指,略略弹了一下,铮然一响;余音犹在之际,便即答道:“可惜,火候不足。如果回炉再炼,炼成一把匕首,虽不能断金切玉,普通的青铜器,决非对手。”
“然则‘利’之一字,便可尽剑道?”
“不然。身怀利器,若是不善使用,反成召祸之由。”
“既如此,不如携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反可安然无事?”
“这又不然,利器总是利器。不过——。”徐夫人笑笑不再说下去了。
荆轲却放她不过,逼紧了问说:“‘不过’如何?”
“看足下非用剑的人。”
荆轲觉得她的话,奇怪得很。“从何见得?请问。”
“我只是这么想…徐夫人笑道:’猜测之词,请足下不必介意。”
“不,不I”荆轲深深点头:“夫人高明得很。我确是个不会用剑的人。剑,在我身上毫无用处,敬以奉赠。”
徐夫人似乎大感意外,微笑问道:“然则足下以何防身?”
“不须防身之物。无人可以伤我。”
“噢——。”一直从容周旋的徐夫人,突然注意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上去更觉犀利敏锐。
“夫人以为我是狂言?”荆轲又说。
徐夫人不即回答,慢慢地把他从头打量到底,然后徐徐发言;“足下深沉得很。狂言不必为我而发,我看出你一片诚意-常人说赠剑的话,自是唐突;在足下,我倒不便辜负你一番盛意。”
这一说,荆轲倒反而不安了。他一向做事周详,而此举却嫌冒昧——徐夫人是天下知名治工。送她这么把并不算一等的剑。算是什么意思呢?
于是,他改容相谢:“荆某无状,惭惶之至。”
徐夫人正以他极深沉的人,做出极冒失的事,才见得地词意之中流露的诚意,所以很感动地答道:“莫如此说。我是真心感谢。”
“荣幸得很。”荆轲站起来说;“数年想见一见夫人的宿愿,一旦得偿,真个不虚此行.异日再来拜访。”
“在邯郸是路过?”
“是的”
“还有几日勾留?”
荆轲想了一下答道:“就要走的。”
“往北?”
“正有此意。”
“好,好I”徐夫人极欣慰地答道:“燕太子甚贤。足下此去——喔,”她忽又问道.“是旧识?”
“不。尚未谋面。”荆轲老实透露:“不过,确为结识此人而去。”
“此去必定如鱼得水.可贺、可贺。”
听徐夫人这样说法,可知燕太子丹确有过人之处;荆轲越发增加了前途的信心。本想再打听一下燕太子的为人,转念一想,实无必要,便即告辞。
徐失人已送至厅前,等候客人着履时,忽然又说;“荆先生请稍待!”
“夫人还有吩咐?”
“请暂留步,等我取了东西来再说。”
徐夫人翩然入内。荆轲在庭前站着等候;这一等等了许久,倒教他困惑不解了。
“有劳久候。”终于,徐夫人重又出现,手持一块竹简递给他说。“燕太于丹求我一张方子,我一直不曾给他。如今,就烦足下转交。”
荆轲明白,这是极关紧要的东西,燕太子丹一直求而不得;现在,徐夫人托他转交,明是拿这方竹简让他作为进见之礼。这番盛意和用心,着实可感,因此,他接过竹简,贴身藏好,井且庄容表示:“我,一定带到;面交本人。”
“多谢,多谢。异日有缘再叙。”
回到旅舍,想偷空看一看那块竹简上,到底刻些什么文字?偏偏任姜一直缠住他说长说短,苦无机会。不过一面调笑,一面不断在想:是一张灵验的偏方吗?将又不闻徐夫人有善医之名。而且以燕国太子的尊贵地位,又何必操心于这些琐碎之事,岂不可怪?
“你在想什么?”任姜看他神情有异,关切地问。
“你猜!”他随口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