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凤秀的小女儿怯怯地问：“日过得好吗？”

“我都忘记掉了。”

“为什么呢？”

就这样教导着、商量着，说得累了，反倒有一觉好睡。但不过睡了一两个时辰

“吗这么咳嗽，倒象是有意的。”

这话她不便跟小妹说破，怕她替自己担心，只凝神想了想说：“你今天就睡在我这儿吧！”

“我替你找一件。”敦宜皇贵妃又说：“老佛爷喜腰板儿一，很神的样儿，你就别那么着，她一看自然就撂牌了。”

“孝敬老佛爷。”敦宜皇贵妃说“也不是我一个，那都一样。”

“你还记得起我的样吗？”

唉！一晃十六年了。”

凤秀的小女儿大惑不解，每一位妃嫔都以女红孝敬慈禧太后，日日如是，该有多少？“老佛爷穿得了吗？”她问。

“老佛爷不喜两颜，一黄的，一蓝的。黄的会把肤也衬得黄了，蓝的呢，颜太，穿上显得老气。”

“哼！这也是阿玛自己在说。如果不打算结，又有什么不能规避的？”敦宜皇贵妃问：“你自己是怎么个打算呢？”

“不完的活儿！一针一针，象刺在心上一样！”

“譬如说吧，”敦宜皇贵妃怕小妹不能领会，举例解释：

“哼！还不穿呐！”敦宜皇贵妃自嘲似地冷笑“不是这样儿，日怎么打发？小妹，你千万不能葬送在这儿。”

半夜里女的鼾声大起，越发搅得人意心烦，敦宜皇贵妃便轻轻唤：“小妹，你上床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妹说得不错。玉顺是敦宜皇贵妃的心腹，为人谨慎，怕隔墙有耳，多言贾祸，所以遇到敦宜皇贵妃发牢、说闲话过了分的时候，总是用咳嗽提警告。

刚说到这儿，只听有人突如其来地重重咳嗽，小妹不明就里，吓了一大，脸都变白了。敦宜皇贵妃却如经惯了似的，住不语，只苦笑了一下。

“我懂了。我有一件宝蓝缎绣红的袍，那天就穿那一件。”

“别说你选不上，就选上了能当皇后，你以为那日是人过的吗？从前的蒙古皇后…。”

小妹悚然心惊！但所惊的是她大容颜惨淡的神态，却还不能会到长年寂寂，长夜漫漫，雨如泪，秋虫啮心的那万凄凉的滋味，因而也就不大明白她大为何有如此严重的语气。

小妹答应一声，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去，一着枕，不由得惊呼：“你哭了！”

。然而也只得避人饮泣，选秀女，又是为光绪立后，是何等喜事？不能不自收泪，照中的规矩行事，听从女指她胞妹如何行礼、如何称呼、如何答话。她就象素不相识的百生人似的，端起皇贵妃的架，淡淡地问了几句话，然后吩咐带去吃饭。

“谁啊？”

“没有。”

敦宜皇贵妃将一方绸巾掩盖哭了的枕，自语似地说：

“记不起了。”

“不要！你在我床前打地铺好了。”

见此光景，妹的心里发慌，敦宜皇贵妃之时，她还在襁褓之中，这位大本没有见过，陌生异常，所以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称呼。敦宜皇贵妃知吓着了她，便忍涕泪，拉着她的手问：

“你白天穿的那件粉红袍，就不能穿。该穿蓝的。”

各妃嫔的伙，都有自己的“分例”月计算，多少斤，多少只鸭，自己带着自己的女开小厨房。凤秀的小女儿这时什么分也没有，是随着女一起，直到门下钥，敦宜皇贵妃方始派人将她的妹妹唤到卧室中来，亲自关上房门，转脸相视，未曾开，两行泪已而下。

“当然记不起了。”敦宜皇贵妃说“那时你还没有满周岁。

“行吗？”小妹问“内务府的嬷嬷说，里有里他规矩，各人有各人的分，不能混扯。”

法说来容易，与藏拙正好相反，尽量遮掩自己的长，倒不妨暴自己的短。然而不能过分，否则惹起慈禧太后的厌恶，会影响她俩父亲的前程。

“我…，”妹的迟疑着，无从置答，好半天才说了两个字：“我怕！”

“对了！有红就不碍了。”敦宜皇贵妃问：“有一样颜的坎肩儿没有？”

是忘掉枕是的。可见得这是常有之事！小妹这才会到中的日可怕，打个哆嗦，结结地说：“但愿选不上才好。”

“难怪你怕，我就不相信有什么人过这日有个不怕的。”敦宜皇贵妃指着堆了一炕的零零碎碎的绸缎针线说：

“想选上不容易，要选不上不难。不过，也别得太过分，恼了上，也不是好开玩笑的事。”

“这，这是给谁的呀？”

“是玉顺。”敦宜皇贵妃说“她在窗外‘坐夜’”

“大，你说明白一来。该怎么？要怎么样才算不过分？”

一句话又问到敦宜皇贵妃伤心的地方，低声说：“阿玛怎么这么糊涂？坑了我一个不够，为什么又把你送了来？”“原不肯报名的。阿玛说，不能不报，不报会受分，所以报了。”

于是唤女来铺床。床前打两个地铺，小妹与女同睡。姊妹俩因为有那名女在，不便谈，却都辗转反侧，不能梦，一个有择席的病，一个却是遽见亲人，勾起思家的念，心起伏，再也平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