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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章(2/7)

“是!好在有中堂在这里,不愁没有人指。尤其是洋务。”

因此,他脸上浮起厚的同情,甚至是歉疚,垂着低声说:“中堂的牢,我知。太后圣明,亦全在鉴之中。

张殿臣转脸仰望,是四十来岁,衣冠楚楚的一位读书人。

然而上门的贺客,却无法见到主人。荣禄是拜访李鸿章去了。

“这,”李鸿章笑笑“仲华,你难倒我了!”

提到“威望”李鸿章的牢更甚:“说什么威望,真是令人汗颜无地!东西洋各国,倒还都知李鸿章三字。承列国元首君王,礼遇有加,都以为国有大政,少不得有我一参末议的份儿。哼!”他自嘲似地冷笑“谁知良之,居然是真宰相。翁叔平当年是看中他那一而保他,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听说翁叔平之归田,就于他所保的人的‘成全’。果尔如此,是误国而又自误,书生有权,往往会搞得这样。言之可叹,归于气数而已!”

“言重,言重!”李鸿章用极郑重的语气说:“仲华,我这两句话,你只能搁在心里。而且,千万不能之过急!先师曾文正用兵,得力于八个字:‘先求稳当,次求变化。’其言可味。”

荣禄突然问:“中堂看樵野值不值得保全?”

转念及此,起长揖:“谨受教!中堂今天的开示,真正一生受用不尽。”

将荣禄比为同光之的名臣文祥,受者真有受若惊之。细想一想李鸿章的话,知他的真意是要劝慈禧太后重用汉人。这话在刚毅之,一定以为大谬不然,而在荣禄却有同。当即很恳切答说:“这话于中堂之,不同泛泛之论,我一定密陈慈圣。”

他说一句,荣禄在心中复诵一句,立即咀嚼他蕴在内的意思。第一、是泯灭满汉之分,尤其要裁抑亲贵。第二、内争须有一个限度,足以引起外侮的内争,决不容许发生。

其次是礼的堂官。廖寿恒调补李端棻的遗缺,空来的刑尚书,由于刚毅的力保,以左侍郎赵舒翘坐升。礼的满缺尚书裕禄,外放直隶总督,亦应补人。慈禧太后决定拿这个职位来酬庸虽无大用而对她始终忠诚的“老派”

“实在是推不掉。”荣禄惶恐不胜地答说:“我真不知怎么才能兼顾,特地向中堂来讨教。”

这几句话,在荣禄更觉亲切有味。想想自己的境,军机有刚毅相嫉;朝班有徐桐之的假学责望;而最堪忧虑,亦最难消弭的隐患是:亲贵中正在觊觎大位,密谋废立,以自己的地位,将来势必卷漩涡。来日大难,唯有先求稳当,立于不败之地,才能斡旋大局,有所作为。

便即问:“贵姓?”

“这几年来的朝局,再没有比中堂彻表里的。”荣禄将挪一挪近又说:“昨天慈圣召见,特别提到,说‘只要我一天事,决不会让李某人坐冷板凳。不过要借重他,也要保全他,让他重回北洋,不是好办法。你得便传话给他,就说我说的。决不会忘记他平长、平捻,保大清天下的功劳。’”

张殿臣跪在地上祝告:“谭大叔,你老死得惨…。”

荣禄的寓,贺客盈门。贺他新膺军机的恩命。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由裕禄接替,但权柄大减。懿旨:北洋各军仍归荣禄节制,以裕禄为帮办。

新党获罪,旧党亦即是后党,自然弹冠相庆。首先是因阻止王照上书而为皇帝革职的礼尚书怀塔布,由于他的父亲,以前过两广总督的瑞麟,曾经资助过慈禧太后的娘家,而怀塔布的妻又是慈禧太后的“清客”经常禁,因而怀塔布首蒙恩命,补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兼总内务府大臣。

“敝姓李。”此人噙着泪蹲了下去,悲愤地说:“复生,上有天!”

局势应该尽快求稳定的见解,为慈禧太后衷心所接受。因此,康党只再办了不多几个人。张荫桓当然难讨便宜,革职充军新疆,地方官严加束;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永远监禁;徐致靖的儿湖南学政徐仁铸革职永不叙用;梁启超的至亲、礼尚书李端棻亦是革职充军新疆的罪名。

“你今年七十几?”

他平日亦有类似的想法,但不如李鸿章看得透彻,说得切,所以心悦诚服地说:“中堂的训诲,终不敢忘!”

“不是死得惨!”突然有人打断他的话“是死得冤枉!”

“喔!”荣禄困惑地说:“请中堂明示。”

将来一定有借重威望的时候。”

于荣禄的诚恳,亦是真心切望局势能够稳定,李鸿章自觉有一倾肺腑的必要“我有两句话,遇着可与言之人,可与言之时,不能不说。仲华,请切记。”他屈着手指说“第一、论事不论人,论人不论分。第二、内争会引起外侮。”

听得这一番话,荣禄又惊又喜,原来“后生可畏”是讥嘲刚毅的话!听他对刚毅这样恶痛绝,正好借以为助,且先说两句推心置腹的话,将此老先抓了他。

“倘说不值得保全,人才难得,张樵野办洋务,见识虽还欠远,总算也是一把好手。但是,要说值得保全呢,煌煌上谕,明明说他劣迹甚多,谁要保他,就脱不了党护之嫌。仲华,你知的,我的‘阁办事’,实在是不办事,后生可畏,老夫耄矣!实在无可献议,亦不敢献议。”

慈禧太后中的“老派”便是倭仁以来规行矩步、开便是圣贤的“学先生”如今老派的首领是徐桐。慈禧太后从逐去翁同龢以后,越发觉得此人可取,所以召见之时,优礼有加,特命太监扶掖上殿。行礼以后,让他站着回话。

着六的尸。人散失,留下一片凄厉的哭声。哭得最伤心的是杨锐的儿杨庆昶。此外或则亲友,或则僮仆,都有人哭。唯独康广仁,如王五所预知的,后寂寞,近在咫尺的广东会馆中,竟无人过问。

“我也是刚接到消息。仲华,你的新命是异数,既掌丝纶,又绾兵符,未之前闻!”李鸿章赞叹不绝地说“难得,难得!”

“慈恩厚,激莫名!”李鸿章念平生,不觉激动“大清是满清的天下,我辈臣,本不当分什么畛域,不过汉人不尽蠢才,旗人亦不尽忠诚。说到当年平长、平捻,两垂帘,贤王当国,一再降旨声明:只要于局势有益,统兵大员,尽可放手去,朝廷不为遥制。大哉王言!孰不泣,力效驰驱?这是当年能够削平大,再造山河的一大关键。仲华,如今维持大局,你的地位就仿佛当年的文文忠,你不言,就没有人能够言了!”

“言重、言重!”李鸿章连连拱手“说实话,我也不知你怎么才能兼顾?不过,亦不必之过急,慢慢儿摸索,总可以摸索一条两全之来。”

言下大有牢“后生可畏”四字,尤其觉得刺耳。荣禄转念一想,让他的抑郁发来亦好,至少可以了解他是怎么一想法,然后才能相机疏导,争取支持。他很清楚,自己政务兵权虽已一把抓,而能不能抓得住,要看几个人的态度,最重要的就是李鸿章。恩命初颁,丢下所有的贺客,来访此老,正就是要表示自己对他格外尊礼的诚意。既然如此,他发多大的牢,那怕指着和尚骂贼秃,也得了鼻受他的。

谭嗣同毕竟首异了!而且双睁得好大,形相可怖。

说完,伸手去,在死者的上抹着,终于将谭嗣同死所不瞑的双目,抹得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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