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试探。窑儿“饭庄条”菜，为了表示不能久坐，往往最快最少事的菜，吃好了就走，通常总是炸肫肝。吴少霖故意这样先说在前面，意思是要看她愿意不愿意久坐？

这自然就是君老二“原来是杨二爷。”她问：“廖老爷呢？”

“是他，”杨仲海想了一下说：“那就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事了。”

“噢，有这样的事！”杨仲海问：“是谁指使的呢？”

这样心，和面起酥，现烤上桌，很要一些功夫。吴少霖与杨仲海都很满意她的态度。

“差不多。”

这就难说了，一早起来，梳洗上妆；中午要局，一到黄昏，客人陆续而至，招呼到午夜，要找一段空闲工夫

正谈到这里，只听跑堂在外面说：“东面第二间。”接着，门帘掀起，现了一个信年华的少妇。

“杨二爷，你别这么说！我没有那么大能耐。如果廖老爷真的不来，只以为我在捣；曹四爷要是起了误会，我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得了。”

君老二被提醒了，急急问说：“杨二爷，你不是说快要来了吗？他是几时到来的，住在那儿？”

敬过一巡酒，君老二问：“杨二爷，有什么话请吩咐吧！”

“只要你去封信，他就来了。”

“对了！我索告诉你吧！”

“即使如此，也还差一半多；莫非全由王孝伯、熊丞、边法卿、王兰亭、吴秋肪他们包圆儿？”

“此外旅费、招待费、际费、办事人员酬劳：加上暗盘的运动费，各门经手人混摸鱼，你倒想想，要不要上千万？”

“不会，不会！”看他如此郑重嘱咐，杨仲海不免奇怪“是什么要事啊？”

原来靳翼青就是从民国八年九月到十年年底，两年三个月中，四任国务总理的靳云鹏。他是山东济宁人，小站炮兵，由段祺瑞一手提而飞黄腾达；与徐树铮、吴光新、傅良佐合称为段祺瑞左右的四大金刚。欧战一起，段祺瑞全力主张对德宣战；到得民国六年年底，段祺瑞的“武力统一”政策失败，让国务总理，代总统冯国璋改派他为“参战事务督办”段祺瑞便派靳云鹏为参谋长，所有参战事务，都由他秉承段祺瑞的意旨，一手包办。欧战结束，参战事务自然撤消，档案移陆军保。不这些只能跟“打鼓的”换“取灯儿”的废纸，竟有绝大的用。

“是啊！不是说要选什么大总统；要选曹四爷——”

“我写！”君老二答说：“可是我得会写啊！”“你不会写，有我。”吴少霖看这君老二，年可二十六七，一双杏，通关鼻。肤很白净，双颊几芝麻似的雀斑，反显得格外动人。心中结念一生，便想染指，所以接着问：“什么时候？我替你去写信。”

“当过省长不就该当大总统了吗？”

“靳翼青。”

“老二，我想问你，你想不想廖议员？”

听她纠缠不清，杨仲海有些不耐烦了“不他曹二爷还是曹四爷！老二，我还是那句话，”他阿：“你想不想廖议员？”

“啊！”不待吴少霖讲完，杨仲海便即恍然“怪不得要毁档案！为的是湮灭证据。”

“一定错了。想当大总统的是曹二爷。”吴少霖说：“不是当过直隶省长的曹四爷。”

“怎么不想？当然想。他到底那天才来啊？”

“你可别忘掉。”

“参战，尤其是打算到欧洲去参战，自然要筹划大批费用。及至欧战结束，这笔费用应该还国库；那知靳翼青拿它吞没了，最近国会议员，提案调查——”

“吴老爷。”君老二笑招呼。“请坐、请坐。个什么菜？”吴少霖问：“炸肫肝？”

“好！我告诉他。”

“不！”君老二微笑着摇摇“我想吃甜的，来个枣泥盒吧。”

果然！杨仲海心想，照此算法，一千万元只多不少。“可是，”他问“那里来这一千万呢？下报效呢？还是老百姓晦气？”

“对了！”吴少霖一脸神秘的微笑“你找老单打听打听清楚，说不定能沾上边；今年这个年就过得了。”

这一问就等于答了杨仲海，如果不想念，就不会这么关切。于是吴少霖接答：“他人还在上海，我们想把他去请了来。”

“那也不尽然，反正有法可想。只要有权有势，自有人会有大把银送上门来。”说到这里，吴少霖想起一件事，突然问。“我想找老单问他几句话，打电话到陆军总不在；他家又没有电话，我又没有工夫写信。你跟他住得近，拜托你跟他说一声，请他给我一个电话，能跑一趟见个面更好。”

“老二，”吴少霖说：“我们不是恭维你，廖议员真的只听你一句话。他来了，于你只有好，没有坏。这封信，你得写。”

“唷、唷！杨二爷，你可太抬举我了。他来选大总统，多要的公事！怎么说要我去封信？莫非我不去信，或者去信叫他别来，他就不来了？”

“快要来了。你先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杨仲海糊糊地回答；随即替她引见：“这位是众议院的吴老爷。”

“告诉你也不要。我想跟他打听一件事。”吴少霖放低了声音说“陆军把中国参战的档案都烧掉了；。听说是有人指使的。我想问一问老单，有这回事没有？”

价钱，讨价还价下来，大概议员八，政团首领一万五。政团有几十个；还有一个人兼两、三的，本的八千以外，额外酬劳有一，算一。这样通盘扯算，每名议员一万，就得五百八十万元。

“曹四爷？”杨仲海愕然“你是听谁说的？”

“两者都有。听说王省长已经打了好几个电报到保定，给财政厅金厅长，要他尽速解款到直隶省银行北京分行备用。至于直系督军、将领的报效，据我所知，湖北萧耀南、江苏齐燮元最多，各五十万；此外，田中玉四十万，刘镇华、张福来各三十万；张锡元、陆洪涛各二十万。这就是两百七十万了。其余十万、五万，多多少少有孝敬；大概四百万是一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