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烈妇忍死殉夫　贤媪割爱成女

廉耻日颓丧，举世修妖滢。

朱粉以自好，靡丽兢相寻。

香分韩氏帏，情动相如琴。

自非奇烈女，孰砺如石心。

蜉蝣视生死，所依在藁砧。

同衾固所乐，同袕亦足歆。

岂耽千古名，岂为一时箴。

一死行吾是，芳规良可钦。

妇人称贤哲的有数zhong，若在chu1变的，只有两zhong：一zhong是节妇或是夫亡子幼，或是无子，或是家贫，他始终一心，历青年皓首不变，如金石之坚。一zhong是烈妇，当夫之亡，便不yu独生，慷慨捐躯，不受遏抑，如火焰之烈。如今人都dao慷慨易从容难，不知有节妇的肝chang，有zuo得烈妇的事业；有烈妇的意气，毕竟zuo得节妇的坚贞。我太祖高皇帝首重风教，故即位未几，旌表辽东高希凤家。为五节妇之门，裴铁家为贞节之门，总是要激励人。但妇人中有可守而不守的，上有公姑，下有儿女。家事又尽可过，这时代亡夫养公姑，代亡夫教子嗣，岂不是好？他却生生好动不好静，饱nuan了却思滢yu，天chang地久，枕冷衾寒，便也不顾儿女，出shen嫁人。或是公姑伯叔自己弟兄，为ti面强要留他，到后来毕竟私奔苟合，贻笑亲党。又有yu守而不能的，是立心贞静。又夫妇过得甚恩爱，不忍忘他，但上旁公姑年老，桑榆景bi1，妯娌骄悍，孤苦无依，更家中无父兄，眼前没儿女。有一食，没有一食，置夏衣，典卖冬衣。这等穷苦，如何过得日子？这便不得已，只得寻出shen。但自我想来，时穷见节，偏要在难守chu1见守，即筹算后日。

却有一个以烈成节的榜样，这便无如苏州昆山县归烈妇，烈妇姓陈。他父亲叫作陈鼎彝，生有二女，他是第二。母亲周氏，生他时梦野雉飞入床围，因此叫他zuo雉儿。自小聪明，他父亲教他识些字，看些古今《烈女传》，他也颇甚领意。万历十八年，他已七岁，周氏忽然对陈鼎彝dao：“我当日因怀雉儿时，曾许下杭州上天竺香愿，经今七年，不是没工夫，便是没钱。今年私已攒下得两疋布，五七百铜钱，不若去走一代，也完了心愿。”陈鼎彝dao：“这两个女儿怎么？”周氏dao：“在家中没人照guan，不若带了他去，也等他出一出景。”夫妇计议已定，预先约定一支香船，离了家，望杭州进发。来至平望，日已落山，大家香船都联zuo一帮歇了。船中内眷都捉队儿上岸，上茅厕中方便。周氏与这两个女儿也上涯来，遇着一个白发老婆，却是有些面善，细看正是周氏房分姑娘，他嫁在太仓农家。十九岁丧了丈夫也却苦守，又能孝养公姑，至今已六十五岁。有司正在表扬题请，也与两个侄、儿媳妇来杭烧香。大家都相见了，周氏也叫这两个女儿厮叫。姑娘dao：“好好几年不见，生得这两个好女儿，都吃了茶未？”dao：“大的已吃了，小的尚未曾。”正说，只见农家船上tiao起一个小哥儿来，穿着纱绿绵绸海青，瓜子红袜子，mao青布鞋，且自眉目清秀。他姑娘见了，dao：“这是我侄孙儿，才上学，叫zuo归善世，倒也肯读书识得字，与你小女儿年纪相当。我作主，zuo了亲上亲吧。”周氏dao：“只怕仰攀不起。”那姑娘dao：“莫说这话，都是旧亲。”下了船，便把船镶zuo一块，归家便送些团子、果子过来。这边也送些乌菱、塔饼过去。一路说说笑笑打鼓筛锣，宣卷念佛。早已过了北新关，直到松木场，寻一个香dang歇下。那姑娘又谈起亲事，周氏与陈鼎彝计议dao：“但凭神佛吧，明日上天竺祈签，若好便当得。”次日就上了岸，洗了澡，卖了些香烛纸ma，寻了两乘兜轿。夫妻两个坐了，把两个女儿背坐在轿后，先自昭庆过葛岭，到岳王坟。然后往玉泉、雷院、灵隐、天竺。两岸这些门店妇人，都shen上着得红红绿绿，脸上ca得黑黑白白，tou上插得花花朵朵，口里dao：“客官，请香烛啊”、“去里面洗澡”、“去吃饭”再不绝声，好不闹热。一到上天竺，下了轿走进山门，转到佛殿。那些和尚又在那边dao：“祥签这边来”“写疏这边来。”陈鼎彝去点蜡烛，正点第二支，第一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