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才忙递与冷绛雪。冷绛雪展开一看,见那半边却是一幅《高士图》,因捉笔题诗一绝道:穆生高况一杯酒,叔夜清风三尺桐。
不论须眉除去骨,布衣何处不王公。
冷绛雪写完,也教郑秀才送还陶、柳。二人争夺而看,见二诗词意俱取笑宋信,称赞不已。再回看宋信,尚抓耳挠腮,在那里苦挣。二人也忍不住走到面前,笑说道:“宋兄佳作曾完否?”宋信正在苦吟不就,急得没摆布,又见冷绛雪写了一把扇子又写一把,就如风卷残云一般毫不费力,又见陶、柳二人交口称赞,急得他寸心如火。心下越急越做不出,欲待推醉,却又吃不多酒;欲待装病,却又仓卒中装不出,只得低着头苦挣。不期陶、柳看不过,又来问,没奈何,只得应道:“起句完了,中联、结句尚要推敲。”陶进士道:“宋兄平日尚不如此,为何今日这等艰难?莫非大巫见了小巫么?”宋信道:“真也作怪,今日实实没兴。”冷绛雪听了微笑道:“‘枫落吴江冷’只一句,传美千古,佳句原不在多。宋诗翁既有起句足矣。乞借一观。”宋信料做不完,只得借此说道:“既要看就拿去看,待看过再做也不妨。”郑秀才遂走到案前,取了递与冷绛雪。冷绛雪接着一看,只见上面才写得两行,一行是题目,一行是起句,道:结伴寻春到草堂,主人爱客具壶觞。
冷绛雪看了又笑笑道:“这等奇思异想,怪不得诗翁费心了。莫要过于劳客,待我续完了罢。”因提起笔来,续上六句道:一枝斑管千斤重,半幅花笺百丈长。
心血吐完终苦涩,髭须断尽只寻常。
诗翁如此称风雅,车载还须动斗量。
写完,仍叫郑秀才送与三人看。陶、柳看完,忍不住哈哈大笑,羞得个宋信通身汗下,撤耳通红,不觉恼羞变怒,大声发作道:“村庄小女怎敢如此放肆!我宋先生遨游天下,任是名公巨卿皆让我一步,岂肯受你们之辱!”冷绛雪道:“贱妾何敢辱诗翁,诗翁自取辱耳。”因起身向陶、柳二人深深拜辞道:“二位大人在此,本该侍教,奈素性不喜烦剧,避浊俗如仇,今浊俗之气冲人欲倒,不敢不避。幸二位大人谅之。”拜罢,竟从从容容入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