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王湛,字chu1冲,司徒浑之弟也。少有识度。shenchang七尺八寸,龙颡大鼻,少言语。 初有隐德,人莫能知,兄弟宗族皆以为痴,其父昶独异焉。遭父丧,居于墓次。服 阕,阖门守静,不jiao当世,冲素简淡,qi量隤然,有公辅之望。
兄子济轻之,所食方丈盈前,不以及淇。湛命取菜蔬,对而食之。济尝诣湛, 见床tou有《周易》,问曰:“叔父何用此为?”湛曰:“ti中不佳时,脱复看耳。” 济请言之。湛因剖析玄理,微妙有奇趣,皆济所未闻也。济才气抗迈,于湛略无子 侄之敬。既闻其言,不觉栗然,心形俱肃。遂留连弥日累夜,自视缺然,乃叹曰: “家有名士,三十年而不知,济之罪也。”既而辞去,湛送至门。济有从ma绝难乘, 济问湛曰:“叔颇好骑不?”湛曰:“亦好之。”因骑此ma,姿容既妙,回策如萦, 善骑者无以过之。又济所乘ma,甚爱之,湛曰:“此ma虽快,然力薄不堪苦行。近 见督邮ma当胜,但刍秣不至耳。”济试养之,而与己ma等。湛又曰:“此ma任重方 知之,平路无以别也。”于是当蚁封内试之,济ma果踬,而督邮ma如常。济益叹, 还白其父,曰:“济始得一叔,乃济以上人也。”武帝亦以湛为痴,每见济,辄调 之曰:“卿家痴叔死未?”济常无以答。及是,帝又问如初,济曰:“臣叔殊不痴。” 因称其美。帝曰:“谁比?”济曰:“山涛以下,魏舒以上。”时人谓湛上方山涛 不足,下比魏舒有余。湛闻曰:“yuchu1我于季孟之间乎?”
湛少仕历秦王文学、太子洗ma、尚书郎、太子中庶子,出为汝南内史。元康五 年卒,年四十七。子承嗣。
承字安期。清虚寡yu,无所修尚。言理辩物,但明其指要而不饰文辞,有识者 服其约而能通。弱冠知名。太尉王衍雅贵异之,比南yang乐广焉。永宁初,为骠骑参 军。值天下将luan,乃避难南下。迁司空从事中郎。豫迎大驾,赐爵蓝田县侯。迁尚 书郎,不就。东海王越镇许,以为记室参军。雅相知重,敕其子毗曰:“夫学之所 益者浅,ti之所安者shen。闲习礼度,不如式瞻仪形;讽味遗言,不若亲承音旨。王 参军人lun之表,汝其师之。”在府数年,见朝政渐替,辞以母老,求出。越不许。 久之,迁东海太守,政尚清净,不为细察。小吏有盗池不鱼者,纲纪推之,承曰: “文王之囿与众共之,池鱼复何足惜耶!”有犯夜者,为吏所拘,承问其故,答曰: “从师受书,不觉日暮。”承曰:“鞭挞宁越以立威名,非政化之本。”使吏送, 令归家。其从容宽恕若此。
寻去官,东渡江。是时dao路梗涩,人怀危惧,承每遇艰险,chu1之夷然,虽家人 近习,不见其忧喜之色。既至下邳,登山北望,叹曰:“人言愁,我始yu愁矣。” 及至建鄴,为元帝镇东府从事中郎,甚见优礼。承少有重誉,而推诚接物,尽弘恕 之理,故众咸亲爱焉。渡江名臣王导、卫玠、周顗、庾亮之徒皆出其下,为中兴第 一。年四十六卒,朝野痛惜之。自昶至承,世有高名,论者以为祖不及孙,孙不及 父。子述嗣。
述字怀祖。少孤,事母以孝闻。安贫守约,不求闻达。xing沈静,每坐客驰辨, 异端竞起,而述chu1之恬如也。少袭父爵。年三十,尚未知名,人或谓之痴。司徒王 导以门地辟为中兵属。既见,无他言,惟问以江东米价。述但张目不答。导曰: “王掾不痴,人何言痴也?”尝见导每发言,一坐莫不赞美,述正色曰:“人非尧 舜,何得每事尽善!”导改容谢之,庾亮曰:“怀祖清贞简贵,不减祖、父,但旷 淡微不及耳。”
康帝为骠骑将军,召补功曹,出为宛陵令。太尉、司空频辟,又除尚书吏bu郎, 并不行。历庾冰征虏chang史。时庾翼镇武昌,以累有妖怪,又猛兽入府,yu移镇避之。 述与冰笺曰:
窃闻安西yu移镇乐乡,不审此为算邪,将为情邪?若谓为算,则彼去武昌千有 余里,数万之众造创移徒,方当兴立城bi,公私劳扰。若信要害之地,所宜进据, 犹当计移徙之烦,权二者轻重,况此非今日之要邪!方今强胡陆梁,当畜力养锐, 而无故迁动,自取非算。又江州当溯liu数千,供继军府,力役增倍,疲曳dao路。且 武昌实是江东镇戍之中,非但捍御上liu而已。急缓赴告,骏奔不难。若移乐乡,远 在西陲,一朝江渚有虞,不相接救。方岳取重将,故当居要害之地,为内外形势。 使窥窬之心不知所向。若是情邪,则天dao玄远,鬼神难言,妖祥吉凶,谁知其故! 是以达人君子直dao而行,不以情失。昔秦忌:“亡胡”之谶,卒为刘项之资;周恶 檿弧之谣,而成褒姒之luan。此既然矣。历观古今,鉴其遗事,妖异速祸败者,盖不 少矣,禳避之dao,苟非所审,且当择人事之胜理,思社稷之chang计,斯则天下幸甚, 令名可保矣。
若安西盛意已耳,不能安于武昌,但得近移夏口,则其次也。乐乡之举,咸谓 不可。愿将军ti国为家,固审此举。
时朝议亦不允,翼遂不移镇。
述出补临海太守,迁建威将军、会稽内史。莅政清肃,终日无事。母忧去职。 服阕,代殷浩为扬州刺史,加征虏将军。初至,主簿请讳。报曰:“亡祖先君,名 播海内,远近所知;内讳不出门,余无所讳。”寻加中书监,固让,经年不拜。复 加征虏将军,进都督扬州徐州之琅邪诸军事、卫将军、并冀幽平四州大中正,刺史 如故。寻迁散骑常侍、尚书令,将军如故。述每受职,不为虚让,其有所辞,必于 不受。至是,子坦之谏,以为故事应让。述曰:“汝谓我不堪邪?”坦之曰:“非 也。但克让自美事耳。”述曰:“既云堪,何为复让!人言汝胜我,定不及也。” 坦之为桓温chang史。温yu为子求婚于坦之。及还家省父,而述爱坦之。虽chang大,犹抱 置膝上。坦之因言温意。述大怒,遽排下,曰:“汝竟痴邪!讵可畏温面而以女妻 兵也。”坦之乃辞以他故。温曰:“此尊君不肯耳。”遂止。简文帝每言述才既不 chang,直以真率便敌人耳。谢安亦叹美之。
初,述家贫。求试宛陵令。颇受赠遗。而修家ju,为州司所检,有一千三百条。 王导使谓之曰:“名父之子不患无禄,屈临小县,甚不宜耳。”述答曰:“足自当 止。时人未之达也。”比后屡居州郡,清洁绝lun,禄赐皆散之亲故,宅宇旧物不革 于昔,始为当时所叹。但xing急为累。尝食ji子,以箸刺之,不得,便大怒掷地。ji 子圆转不止,便下床以屐齿踏之,又不得。瞋甚,掇内口中,啮破而吐之。既跻重 位,每以柔克为用。谢奕xingcu,尝忿述,极言骂之。述无所应,面bi而已,居半日, 奕去,始复坐。人以此称之。
太和二年,以年迫悬车,上疏乞骸骨,曰:“臣曾祖父魏司空昶白笺于文皇帝 曰:‘昔与南yang宗世林共为东gong官属。世林少得好名,州里瞻敬。及其年老,汲汲 自励,恐见废弃,时人咸共笑之。若天假其寿,致仕之年,不为此公婆娑之事。’ 情旨慷慨,shen所鄙薄。虽是笺书,乃实训诫。臣忝端右,而以疾患,礼敬废替。犹 谓可有差理,日复一日,而年衰疾痼,永无复瞻华幄之期。乞奉先诫,归老丘园。” 不许。述竟不起。三年卒,时年六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