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大口地呕血。
他想大声呐喊——是他!是水无声击败了郑愿!
可他喊不出。
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将很快死去。
连笑也不能笑一声就死去。
鲜血浸润了黄沙。
浸润着鲜血的黄沙很快就被太阳烤干了,也将很快就会被风卷走,散落到无数的沙子当中去。
谁会注意一粒被血染红的沙子呢?
水无声觉得遗憾极了。
一直到他死去,他都没能告诉郑愿,是他水无声杀死了郑愿的两个女人。
他实在想看看郑愿听到他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
可惜,他看不到了。
水无声仰躺着,他觉得浑身的痛苦都已离他而去,他觉得很舒服,很愉快,很轻松。
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他知道,他面对着的,是太阳、白云和无垠的蓝天。
身下的沙子真是温暖舒适啊!
寂静的抄丘上,忽然有了动静。
满窗花慢慢从沙子里爬了出来。谁会料到,她竟然并没有逃远,就隐藏在这里呢?
她抖落头上身上的沙子,慢悠悠地走到水无声身边。
她站着,漠然俯视着水无声血淋淋的面庞,许久许久没有动。
她终于开始动的时候,是在她听到远处郑愿发出的一声叹息之后。
那一声叹息听起来那么虚幻、那么缥缈不可闻。
满窗花慢慢弯下腰,从水无声手中取过了那柄血迹斑斑的剑。
她慢慢直起腰,双手握剑,慢慢举过头顶,顿了顿,然后闪电般劈下。
剑刃过处,水无声身首异处。
满窗花抛下剑,再也没朝水无声的尸首看一眼。转身就走。
她走得仍然很慢,很悠闲。
郑愿静静地俯在沙地上,一动也不动。
血已不再流。
满窗花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就是郑愿啊!…你骗得我好苦啊…”她跪在他身边,喃喃道:“你是英雄吗?你是英雄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你不是要押送我回扶桑吗?
·…·现在你还想吗?…”她忽然格格笑起来,而且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疯狂。
她笑得浑身痉挛,笑得声嘶力竭。
郑愿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满窗花的笑声冥然中止,如被利箭射落的飞鸟。
她凝视着郑愿的后颈,她用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你还没死、对吗?…上回在狠群里你也没死,不是吗?你用不着别人来救你,对不对?
郑愿低低呻吟了一声。
“你在呻吟?…你在向我求救是吗?…你以为我还会大发慈悲是吗?·…·你错了,你大错特错。”
她伸手去扳郑愿的右手,她想从他手中拿过那柄断刀。
她拿到断刀之后,会不会也像杀水无声一样杀掉郑愿呢?
郑愿的右手紧紧握着刀柄,握得很死,他的手指已开始发僵发硬。
要想从他手中夺刀,实在不容易。
满窗花很耐心地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将郑愿右手上的四根半手指掰开,她慢慢拣起那柄断刀,慢慢将刀刃搁在他后颈上。
“你说,我是杀你,还是不杀你呢?”
阳光在断刀上闪烁,沙漠似乎已因太阳所灼饶而颤抖。
“你怎么不说话呀!…跟我说话呀?告诉我,说我是你的恩人,是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命是属于我的。说呀?”
郑愿微微抽搐了一下,她感觉到了他的抽搐,那是从断刀上传过来的。
“你属于我。我可以杀了你,也可以再救你一回。上回我不就已经救了你吗?说话呀!说你属于我,永不再背叛我,我就不杀你,我就救活你,说!”
郑愿当然什么也不会说,他已经昏迷。他的生命正慢慢从他身体内升腾而出,飘散在阳光里。
满窗花尖叫一起,双手举起了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