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雷:“我老五过一天算一天,从不想今后的事,我是为他操心哩!”
宫知非道:“狂老儿自会安排他的去处,往后的事不用你我操心,只要帮他度过眼前的难关,就算尽到本份。只是对方高手云集,一点都大意不得,我们人手也不够,煞是棘手。”一顿,续道:“汤老五你得设法摸清史孟春的底细,这老小子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耿牛突然问道:“师伯,我呢?”
“你跟公子爷去,做厨师的帮手。”一顿,宫知非目光转向万古雷:“这小子宰鸡屠狗十分在行,麻利得很,有他在,厨房无人能下毒。”
万古雷连忙道:“师叔,不妥不妥,怎能让师弟去厨下操贱役,这不是太屈尊了吗?”
宫知非道:“什么不妥?这小子跟着他师父开肉行,本来就是屠猪宰牛的料。他师父教他些拳脚功夫,又求我老子指点指点,他自己也来死磨死缠,脸皮厚,赶也赶不走。我老爷子看他人虽笨得出奇,干活还肯卖力气,就勉勉强强收他做个寄名弟子,闲空时替我老爷子扫扫地抹抹桌做些家务。如今你那里缺人手,把他带去凑个人数,你只管支使他就罢了。”
万古雷道:“多谢师叔,可是让师弟下厨房,这未免太委屈师弟了…”
耿牛笑嘻嘻道:“俺蛮牛本就是屠牛宰羊的,到厨房干活正合俺的意。”
宫知非道:“蛮牛到厨房,替你查出下毒的人,须知别人看他又傻又愣,会提防他吗?”
万古雷一想也,道:“如此,只好暂时委屈师弟了。”
汤老五道:“我呢?也去万家吗?”
宫知非眼一瞪:“势利眼!都想往有钱人家里钻,你走了谁来跑腿?真是的!”
汤老五笑道:“我这一辈子都是穷命,也想到万公子家享几天清福呀!”
万古雷忙道:“请汤爷随时驾临,在下定然恭候!那日承汤爷戏弄四煞,引走他们,在下十分敬佩,早就想与汤爷结识。”
汤老五笑嘻嘻道:“第一次在你家巷口,是我一人干的。第二次在你家里,我抛一个猪膘,宫老爷子就击破一个,叫五毒老鬼防不胜防,咬牙切齿来追,还有恶头陀,咳,绝啦!”
宫知非道:“你们叔侄相称吧,这小子外号八臂猿,发暗器的功夫倒有一套,捉弄人的本事更大,十分缺德。
京师里没人认识他,行事方便,以后有事就让他去找你,但别让人知道。蛮牛去你家,也装不认识。”稍停“季国盛是什么来路,知道吗?”
万古雷摇头:“详情不知。”
“他如此热心助你,不惜把西门老儿也拉了来,不怕得罪阴司四煞、老头陀这一班大恶人,自然不会是白干的…啊,对了,你说今日还来了个孙锐锋,是欧阳老儿的关门弟子?”
“是的,同来的还有季夫人和…”
“欧阳老儿武功上确有独到一处,但为人心胸狭窄,又太过于傲慢,对他的徒弟要小心。”
“是,弟子定加小心。”
“公冶勋把你推荐给皇太孙了吗?”
“公冶兄未能见到皇太孙便离京师远行,所以没有荐举得成…”
“幸好你没去东宫当差。别忘了你师父临别的嘱咐,到时候他自会找你安排你一个去处。”
“弟子未敢忘恩师教诲,只是眼前各方相逼太甚,只好答应去东宫当差。”
这时,前门吱嘎响,又有人进来。一个四十来岁,满脸络腮胡,身躯魁伟。一个三十七八岁,个子中等,相貌平平。两人粗布衣裤,颇似工匠一类人。蛮牛一见络腮胡就喊师父,对那年青汉子称师叔,并忙着去抬椅子。
宫知非道:“补锅匠,怎么来迟了?”
年青汉子笑道:“地方大,找人难呀!”
宫知非对万古雷道:“他是街头补锅匠,叫刘二本。这络腮胡叫罗大雄,蛮牛的师父,开肉铺的。还有个开茶馆的马禾没到…”
遂听过道里有人应道:“来了、来了,小的这就为客官沏上一碗上好茶叶!”
只见一个又瘦又矮、留着八字胡,年约四十许的中年人,紧跟在刘二本身后进到天井。此人这副模样,不折不扣是个小掌柜。
宫知非道:“好,总算到齐了!坐下说。”
万古雷站起,对来人口称师叔行礼,慌得三人说不敢当,只能以兄弟相称。
宫知非道:“你们叔侄相称吧,都是自家人,用得着客气吗?听我讲事情吧!”接着把万家的事简要说了说,然后道:“你们讲吧。”
刘二本道:“早知镇中州贺无彪是艳芳号画舫那一伙的人,我也不必去追踪了。”
马禾道:“咱死死盯住了独龙枪王翔、无敌双鞭郑桂荣,这两个老小子走过会同桥,进了嘉禾坊一家四合院里。适才咱又上了嘉禾坊,找人打听出那四合院的主人叫闻大龙,是锦衣卫的千户。这闻大龙不知与柴忠是不是一伙。若不是,王翔、郑桂荣就不是史孟春着的人。”
罗大雄道:“俺去了怀庆坊金牛巷,在巷里走来走去,竟未碰见一个人。后来俺出了巷口,在暗处等着瞧,看有没有人来。后来果然给俺等着了,是一辆豪华马车,马车直往巷里去,俺连忙走到巷口,见马车停在第三家,有三人从车里下来进门去了,看不清相貌。那马车往巷底去,就停在那里,俺只好回来。”
宫知非道:“金牛巷是史盂春接待江湖客的地方,这是魏扬武说的,这省了我们不少事。从明日起轮流去金牛巷监视,看看到底有哪些人,等心中有数了,夜间再去。”
一顿,问万古雷:“曾玉麟那小子明日请你赴宴,去吗?”
万古雷道:“此人不是善类,不想去。”
“去,怎么不去!听听他怎么说。”
万古雷道:“遵命!”
耿牛道:“徒儿去万府当差,怎么个去法,和师兄要装不认识,人家不要咋办?”
罗大雄道:“那还不容易?万家厨房的王老大天天来铺上买肉,俺让他荐你去不就成了?”
宫知非道:“古雷,四煞既有人受伤,这两天大概不会再惊忧你家,你且耐心等侯,一俟查出史孟春的老巢,我们就去搅他个天翻地覆!时机未到时,你千万别轻举妄动,金牛巷不要再去,以免打草惊蛇,切记切记!”
万古雷道:“遵命!”
宫知非道:“话说完,散了吧!”
万古雷先行告辞,出门而去。街上人还多,他快步向南而行。
万古雷怔怔站在窗口,俯视着在院中漫步的季兰和孙锐锋,心里涌起阵阵苦涩。
看来,人家早就是一对儿了,表兄妹嘛,从小青梅竹马在一块长大,怎不产生情愫呢?
不过,这话也很难说。他与梁雅梅、沙燕不是从小就在一起的吗,为何又只有兄妹之情呢?大概是无缘吧。那么,对季姑娘是不是一见钟情,终生难忘,非她莫娶了呢?似乎也不见得。那么,来了个孙锐锋,你吃的哪门子的醋?对此,他无法想明白。
此时,太阳东升,霞光万道,照得满园熠熠生辉,把那些万紫千红的花朵儿映照得娇艳无比。季兰和儒雅俊秀的孙锐锋穿行其中,恰似一对璧人,令人羡煞妒煞。
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千里姻缘一线牵,该是他的决不会投入别人的怀抱。
此刻,季兰不知对孙锐锋说些什么,只见他眼一闭,一歪头瞧着季兰,这神情高傲无比,昨天下晚的家宴上就曾见得过,对季兰似乎是一副俯就的姿态,令人不快,以季兰好强的个性,怎么就能容忍得下呢?真是奇怪。
当然,孙锐锋不是平庸之辈。他们师父追魂笔欧阳迁,在武林中独树一帜,既不亲白道,也不沾黑道,为人孤芳自赏。曾经和名噪一时的大漠神女奚凤玲、大魔头魔鹰皇甫佐安分别交过手,结果是势均力敌,因此哄传江湖,声誉鹊起,受到黑白两道的推崇。狂叟师父说起他时颇有赞词,这实在是难得之至。孙锐锋得到这样的名师调教,武功自然高明,出道江湖身份百倍、无往不利,这难道就是他眼高于顶的原因?如果是,也属寻常,见怪不怪。
正想着,忽见公冶娇来了,身后竟然跟着方天岳,难怪不见他呢,难道去了公冶家?
他不禁有了恼意。那方天岳迈开大步赶上公冶娇,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到了季兰面前。季兰含笑上前拉住她的手说话,方天岳则与孙锐锋交谈。孙锐锋两眼注视着公冶娇,听方天岳在说什么。令万古雷惊奇的是,孙锐锋的傲慢并未像昨日那样令方天岳反感,只见他满脸笑意,不停地在说,而孙锐锋连头都不点一下。再看季兰、公冶娇,娇娇一面听她说话,一面拿眼朝竹梅居张望。那孙锐锋忽然走前两步,抛下方天岳去和娇娇说话,娇娇却爱理不搭,头朝着竹梅居,然后不知说了句什么,径自撂下孙锐锋、方天岳往竹梅居走来。
万古雷忽然开心起来,嘴角绽开哑笑了一阵。娇娇让目中无人的孙锐锋受了冷落,这是何等叫人痛快啊!
他脸上挂着笑容,赶忙下楼迎接公冶娇。
“娇娇,”他快活地说道:“昨夜回去已是四更,怎不在家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呀?”
公冶娇笑道:“还说呢,人家一起来就听丫鬟说有位公子爷来访,还以为是你呢,哪知下楼一看,是方天岳,真让人扫兴!”
“方兄找娇娇有事吗?”
“他说来玩,见识见识侍郎府第。我说我要去福寿巷,他只好跟着我回来。”
万古雷大乐,这娇娇人小不懂事,方老兄若是在她身上动心机,岂不白费功夫?
“咦,你笑什么?傻乎乎的,话也不说!”
“娇娇来了,我这做兄长的高兴呀!”
“哼,嘴上说得好听,保不定心里烦我呢!”
“哪会如此呢?太冤枉愚兄啦!”
忽然,沙燕在外面喊:“娇娇,出来,季姐姐要唱曲子呢,快来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