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你也姓祈?”
母亲说:“对罗,我也姓祈。不过我原来可不姓祈,姓沙。嫁了你爹爹才姓祈的。”
他说:“爹爹呢?”
母亲眉头微蹙,他知道又惹她不高兴了,心地害怕,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听他提起爹爹,便会有这副怕人的神气?
父亲的相貌他已不太记得真切,因为见面的次数太少了。只记得身材很高,很威武,有一次下雪天半夜里回来,跟母亲在灯下对坐着淌眼泪,吓得他在被里瑟瑟发抖。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过了清明不久,父亲回来住了好几天。随后来了父亲的一个朋友,眼角上有一块青痣,父亲每天陪他喝酒。母亲忙着做菜,也没有功夫教他认字,随着他的性子,每天玩得好不开心。
后来,母亲说要带他出远门。父亲跟那人骑马,他跟母亲一辆骡车。走了不知道几天,母亲忽然哭个不住,他一问她为什么哭,母亲却哭得更厉害。
就这时,车帷一掀,那眼角上长青痣的人,紧咬嘴唇,两眼瞪得极大,一把将他拖了过来,母亲不肯,拼命拽住他,那人的手劲极大,膀子都差点给他拉断,他又疼又怕,放声大哭。
母亲也在哭,一面哭,一面凄厉的减道:“把孩子给我,把孩子给我!”
“把孩子给我,把孩子给我!”
…
艺儿血脉偾张,五脏如搅,无限的痛,无限的恨!心头熊熊燃起一团火焰…。
忽然,一阵清凉,心下一惊,母亲、父亲、眼角上长青痣的人,一齐消失。睁眼一看,不知身在何处?
定一定神,才看出“老白”捧着一盆清水,师父一微上人,正用松苏清水沥在他头上。
他这才记起师父预先嘱咐过的警告,好厉害的幻象!
他觉得非常疲惫,但是心里非常安静。杂念再也不生,一心一意,坐功养力。
三天以后,方下禅床。试一试“须弥劲”自觉几乎长了一倍的功力,感激师恩,无言可喻,俯在一微上人膝前说道:“艺儿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你老人家!”
一微上人抚着他的头顶说道:“多行功德,就是报答我了。这一次也真险,你差一点走火入魔!”
艺儿回想经过,不寒而懔。
可是奇怪,幻象应该旋生旋灭,而他现在回想那些“幻象”却是非常清楚,这是什么道理?
细想一想,更为奇怪。在未打通任督二脉之前,他只记得八九岁以后的事,黑珠崖、爷爷、姑婆婆、还有湘青。八九岁以前的事,怎么一点也记不得,娘是谁?爹爹“银鞭大侠”伏一睿是怎么个样子?
他情不自禁的问出一句“傻话”道:“师父,艺儿可是姓伏?”
一微上人双目一张,问道:“你怎么知道?”
师父的话奇怪“你怎么知道”?不就是说实事其事,只不过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吗?
艺儿细想一遍,哭倒在地,鸣呜咽咽的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别瞒着艺儿了…慈悲吧!”
一微上人长叹一声,道:“唉,诸葛玉堂确是高明,他说过任督二脉一通,记忆可复,果不其然。傻孩子,我岂是瞒着你,怕你走火入魔,才故意说有想不到的幻象发生…。”
时当暮春三月。
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一片锦萧,千里沃野,加以风和日暖,故而寻春雅士,络绎于途,昭觉寺、草堂寺、武侯祠、青羊宫,每一处皆是游屐如云。
更有幼妇少女,镇日价闷锁深闺,当这踏青季节,一年一度的机会,怎肯错过?也是舒眼春郊,进香佛寺,裙屐翩翩,环玲叮当,衣香鬃影,更令人流连忘返,心神不已。
艳阳影里,一匹川中罕见的高头白马,循着官道,自新都而来,奔成都而去。
白马上的少年,身高六尺有奇,剑眉入鬃,长长一条通关鼻梁,配着不厚不薄微成菱形的嘴唇,在马上如玉树临风一般,显得极其英俊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