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了,贞娘自己陪客,有时缠头之赏,也不止一百两呢,香君是清倌人,梳拢虽非送嫁,倒也是旧院芳园中一件大事,一百两,只够摆酒席请请客人的。”
朝宗也知道一百两的确太少了,但是龙友伸出了一个指头,不是百两,难道是千两?
龙友已经知道他的惊慌:“说起来千两银子并不多,因为以前有人出价两三千的都碰了钉子,因为你们情意相投,而且你归德侯方域公子文-风流,誉满金陵,所以不在金钱上计较。”
“我知道不多,可是我的处境…”
“老弟放心,贞娘不是个不开窍的人,更不是个不近情理的人,我一说你的情形,她也很明白,因此她自认一半,你只要五百两就够了。”
朝宗哦了一声,杨龙友又道:“你出五百两,她也是不折不扣的五百两,其中八百两是为香君置装、买头面首饰用的,这要摆出来给人看的,那可省不了,另外二百两则是筵席、香烛、鞭炮、迎亲、吹鼓手等一应开销,她照认一半,这实在已经很够意思了。”
朝宗苦笑道:“龙友兄,我知道贞娘是卖足了面子,这也是阁下的交情,我若是有钱,万金亦不足惜,可是我罄其所有,也不过是二百两之数。”
龙友微微一怔道:“老弟,你别开玩笑。”
“小弟绝非开玩笑。”
“老弟,你若是只有这个数目,根本就不必叫我去谈的,在旧院,你看中一个丫头想开苞,也得五六百两,那只够摆几桌酒席,在一个相识的姑娘家风流一宿的钱,贞娘开出的价格,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了。”
“是!是!我知道,只不过小弟确是拮据。”
“老弟,你又不是刚从乡下出来,不懂行情,若是你身边不便,你该自己去跟贞娘说的,因为你托我去问,就是多少可以负担一点,我已经把条件谈到最低行情的一半,而香君却是身价第一的清倌人,她出次堂差的例赏都是高人两倍,要五两银子呢!”
朝宗只有道:“小弟惭愧。”
“老弟,这不是惭愧的问题了,我听了贞娘的条件,已经无可再议了,所以把日期都定了,贞娘今天已经去银楼里定首饰、挑衣料,印帖子了。”
“这…有这么快。”
“老弟,这又不是正式娶妻,还要下庚书,下聘文定不成,说好了,挑个吉日立刻就办,自然是越快越好,贞娘一翻历本,大后天,九月初七,是黄道吉日,此后再也没有好日子了,时间当然略见紧促,但是筹措起来,也还来得及,所以我把银子都给她了。”
“啊!龙友兄,你已经付了钱。”
“是啊,她立刻就要我表示,原是可以先付一半的,可是昨天我身上只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是个朋友托我办事的,当时只好先给了她,又不能叫她找。”
这使得朝宗大为紧张,急急地道:“龙友兄,这怎么办呢?我身上只有一百两多一点,一时还拿不出来…”
杨龙友却十分够交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原来你是为这个而担心,那倒不要紧,我这个朋友最重斯文,尤其是对复社中人,更是景仰万分,一直要我为他介绍几位呢!何况他托我的事也不急,知道是为你老弟的事先挪用了一下,他绝不会介意的。”
这番话中的漏洞很多,而且他始终没有把那个人是谁说出来,但是侯朝宗却也没有问。
听说那笔钱不必急着偿付,朝宗但觉身上一轻,什么都不去想了,这只有“饮鸩止渴”
四个字可以解释,一个枯渴欲死的人,突然看见有一汪泉水,立刻就会上去埋头痛饮,至于那水中是否有毒,根本无暇去考虑了。
再者,他也想到了自己无官无职,正一品的布衣老百姓,而杨龙友的县令虽遭开革,却也是斯文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