肴烹好,端出来放在堂屋里,才去请预让,只见他已经削好了剑,握在手中,凝视着墙上,良久,才徐徐刺出一剑。
剑是对准一根嵌在壁中的木柱上刺去的,柱上原有一个虫蛀的小孔,只不过一粒米那样大,预让连刺了三剑,每一剑都恰好把剑尖刺进小孔中。
这虽是很简单的一招,但是小桃却明白,若非有数十年的造诣浸淫,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的脸上流露出惊异之色,也有着更多的倾折,忍不住轻轻的喊了一声好!
预让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算好,我先前已经刺空了好几次,现在才算是练准了,可见剑技是荒疏不得的。从今天起我每天都要练两个时辰。”
“随你高兴,你练上一整天都行,不过现在可得去吃饭了。”
预让含笑跟着她出去,果然看见桌上放了一把酒壶,高约三尺,约可容酒一斤,微笑道:“这么大的酒壶。”
“这是我家中的祭器,只有在祭奠祖先时才用的,壶中的酒在祭完时轮流传递,每人都要一爵。”
“你家里有多少人?”
“我家本是大族,我父担任族长,全族总有一百多人,后来因为发生瘟疫,死得只剩我们一支了。”
“这酒中就有一百多盅了?”
“是的。注满了有两百盅呢!我的手劲不足,只能注到一半,一百盅总是有的”
“我怎么喝得下那么多呢?我说的一壶,差不多只有三四盅。”
“酒在壶中,你可以不喝。”
“我就是无法自制,所以才要你帮忙的。”
“预大哥。”’小桃道:“这种事没人能帮助你,你必须练习自制,假如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你也不必去想你的工作了。”
预让道:“为什么?这是两回事。”
“以前是的,现在却不同了,以前你心中没有杀机。所以能与人和平相处,现在你心中充满了杀机,以至于杀气四溢,到你的身边,就能感觉到…”
“这是我一向就有的。”
“不然。我守候在你身边有三天,体会得比较深切。你只在心中想到要杀人时,才有杀气溢出,在平时,你和常人一样,如果你无法克制住这阵杀气,没有走近敌人,已经给了对方警告,就不会成功了。”
“可是这与喝酒无关。”
“也许有关,也许无关,但你可以从这儿开始,这也是一种内心的欲望,你能用意志去克制它,慢慢的,你也能去克服其他的欲望了,最后终将能克制杀人的欲望。”
“杀人也是一种欲望吗?”
“欲望就是内心急切想做的事。”
预让仔细玩味她的话,倒是颇有见地,于是笑着拱手道:“小桃!难得你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我就从酒上开始。”走到榻前坐下。
小桃双手去举壶欲斟,预让却一手接过笑道:“我自己来好了,不敢劳驾。”
他轻盈地举壶,在面前的那尊铜爵中浅浅的斟了一爵,毫无吃力之状。
小桃吃惊道:“大哥,这本身已重十钧,再加上半壶酒,重量也差不多,你一手提起来,好像丝毫不吃力。”
预让道:“是的,一个剑手最重要的就是练腕劲。要能举百钧如草芥,才配资格用剑,所以一剑在手,能出入于千军万马之中。”
“一个剑手一定要有这么大的腕劲吗?”
预让道:“当然不是一定需要,剑的份量并不重,一个普通人也能舞动的,但是有了那么大的腕力,才能使剑执在手中轻若无物,有许多精妙的剑式才能得心应手。能舞几手剑的人都被称为剑手,但要成为一个剑士,却必须还要具备更多的条件。”
“那些条件呢?”
“所谓剑士,是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于剑道,精研剑艺,重视剑格,历行规诫,尊敬剑誉…”
“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规格,我以为能舞剑的人,都是剑士了。”
预让一叹道:“剑道之所以日衰,就是因为剑手与剑士不分。学剑的人日众,而敬剑者日稀,以至于杀手、打手,也成为剑士了。”
他话中有着很多的感慨,但是他的酒却很能自制,喝到第四爵时,居然自动停止了。
小桃笑问道:“不喝了?”
“不喝了,我真正的量只有三爵,过此即有酒意,今天我故意多饮一爵,使自己有了酒意,而后再控制自己。”
“是不是很困难呢?”
“是的,很困难。我心里很想倒第五爵,那是一种很难抵制的冲动,你有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睛一直在避开酒而不去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