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有悠闲的心情,满意地欣赏坟山的风景,甚至油然兴起悲天悯人的情怀,替那些深埋在黄泉下的历代死者惋惜。
每一年,都会增多一些坟墓;天底下,每天都有不少人出生。
没听到屋内有声息,也没听到有人狂呼叫号。
他正感到奇怪,正想转身察看,突然感到一阵无名的恐惧从心底涌升,一阵寒流通过全身,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袭击着他,身上果真汗毛直竖,连虬须似乎也在这瞬间根根戟立。
听不到脚步声,但他已感觉出身后有一个人。
有些人极为敏感,可以感觉出凶险降临,他就是这种感觉敏锐的人,已感觉出自身已经处在极端凶险,生命受到死亡威胁的绝境里了。
他觉得浑身发冷,艰难吃力地扭头回顾。
丘星河背着手,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相距不足三尺,伸手可及。
他心中雪亮,站在他身后的丘星河,绝不是鬼魂,身上没贯有十支或十二支劲弩。
“这里的风景还算不错,埋在这里的死人,应该心满意足了,大多数的人死后,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呢!”丘星河笑吟吟语气平和,毫无凶狠的神情流露:“人活在世间,为名利拼命的争一不择手段去争,即使杀掉千万人也在所不惜。”
“你…你你…”他觉得咽喉发紧,语不成声,想移动脚步也十分艰难,双腿像有千万斤重量。
“到头来,与那些躺在坟里的人、没有任何分别。”丘星河指指那些坟墓:“一样会黄土长埋,一样会成为死尸,一样喂了虫蚁,肥了草木。”
“你杀…杀了他…们?”
“别冤枉好人,他们自相残杀。你知道,在那种贴身的情势中,没有任何闪动的余地,结果是铁定两败俱伤的,你早知道结果,不是吗?”
“我…”
“网上有些无主孤坟,有些已被野狗掏空了。”丘星河的话题仍在坟山:“我陪你去选一个可容身的坟穴,希望你能幸运躺在龙穴内,你的子孙就可以飞黄腾达了。郭大人,请。”
即使是白痴,也不会自己选葬身的坟穴。
一声厉叫,他扭身双爪齐出,是拼命的时候了,掏出了平生所学行致命一击。
他不拔剑而用爪,可知爪上的功夫必定出类拔苹。
大天龙爪,是他横行大海汪洋的超凡绝技,不论水中格斗,或者攀船越舶,爪功比掌功指功实用多多。
东海的海盗和倭寇,都相当戒备避开他的走私船,都知道他的爪比刀剑可怕百倍。
无坚不摧,可抓石成粉的双爪,反而被丘星河的手扣牢,像扣链般解脱不了。
他感到抓住的不是有血有肉的手,而是灼热的精炼金钢。
还来不及转念,无穷大的神力已将他拉过,噗一声胸口肋骨挨了一膝,胸骨似要爆裂,痛彻心脾。
接踵而至的打击,他已不知人间何世。
摔、掼、掷、掌劈、拳击、擒扭、踢踹…
久久,他终于从昏天黑地中清醒。
“拖上冈找个坟坑埋了他吧!”他听到有人说:“我可不想打人命官司,报官相验,我们都得上公堂,说不定被诬指为凶手,你我都得偿命。”
“可是,毕竟人命关天…”另一人不同意私行掩埋:“良心不安…”
“屁的良心不安,咱们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掉落的剑…”
“给我,我可以卖三十两银子,来,拖走…”
他张开无神双目,看到两个穷村夫。
“混蛋!”他竭力大骂:“我还没死呢!
两村夫大吃一惊,像是见了鬼,怎能听清他含糊的咒骂,更听不懂他用土腔所说的所谓“鸟语”?。
中原人士,把江浙的方言戏称为鸟语。
“尸变…”两村犬狂叫而奔。
他挣扎片刻,这才强忍彻骨痛楚挺身坐起。
身在冈下,距守坟人的住宅约半里地。
浑身筋骨似要崩散,衣衫凌乱,幸而没有伤口流血,没有碎骨头突出皮肉外。
流血的地方有两处:一是他的口鼻,一是他的下颔及两颊。
口鼻是被扑打而出血,下颔两颊是被拔掉不少虬须,成了血脸,与口鼻流出的血混和在一起。
现在,他引以为傲的虬须,成了稀疏的混血乱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