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请坐,这是因为你突然光临,使我受宠之余,竟忘了招呼你了。”
蓝冰心盈盈落座,道:“历大爷觉得很奇怪么?”
历斜道:“的确感到十分意外,但你可以放心,我并不是容易自作多情之人,亦不会轻易胡思乱想。”
蓝冰心嫣然笑道:“那太好了,贱妾一看就知道你是特立独行之人,一切作为,都与凡俗之人不同。”
“你如果不忙的话,”历斜道:“我亲自泡壶好茶,以招待你这位美丽的不速之客。”
“好极了,只不知历大爷你以什么好茶待客。”
“原来她也是行家。”历斜泛起欢喜之色,道:“在我行囊中有两种好茶,产地不同,不知你有品尝那一种?”
蓝冰心道:“是哪两种?”
一是湖州顾渚的紫笋,一是会稽的日铸。”
蓝冰心笑一笑,道:“都可以。”
历斜眉头一皱,道:“听你的口气,似是这两种名茶,都仅只能勉强入口,是也不是?”
蓝冰心道:“若是平日,心身闲适,有明窗净几,风日晴和。主人取出这两种名茶,呼童烹水,当此之时,可说是清福如仙,风雅之极致,贱妾岂敢小看这两种罕得的名茶。”
“但现下既非心身闲适,也不是明窗净几,风日晴和,所以你的看法,就不一样了,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蓝冰心道:“目下旅邸相逢,人如萍水相遇,匆忙隔膜,只宜煮六安茶,可消垢腻,除积滞。”
厉斜不禁哑然失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紫笋和日铸茶,还不足以当你品尝。”
蓝冰心道:“顾渚紫笋,天下知名。欧阳修也说过,两渐产茶,日铸第一,这两种名茶,贱妾岂敢小看,不过…”
厉斜道:“不过什么?”
蓝冰心道:“不过若是苛求一点儿,天下名茶,包括武夷雨前在内,也不及敝省雅州蒙山中顶所产的散芽石花,号称天下第一。”
厉斜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分明真是大行家,便不敢逞强,说道:“我记得天下最佳之茶,当推雀舌冰芽,何以你说蒙项石花,推为第一?”
这话已是请教的意思,言词倒也诚恳。
蓝冰心道:“厉爷说得不错,那雀舌冰芽,确实可等极品,而且是漕司所进供直上试新的。但其时是在宋代,现在我大明朝对茶道大有精进,风味回异,所以贱妾敢推蒙顶石花为第一。”
她停顿一下,又适:“那雀舌冰芽,乃是将已是最好的细芽,再加挑剔,只取一缕芽,以珍贵精洁皿器盛装,清以清泉,光莹有如银丝。当时每一夸的价值,竟达四十万钱。厉爷当必也晓得,每一夸只能冲泡数杯而已。若论贵重值钱,实是无可匹敌的了。”
厉斜道:“如此昂贵精选的名茶,难道味道还不及别的茶么?”
“那也不是。”蓝冰心道:“宋代制茶,须杂以龙脑等名香。但此举适足以夺去茶叶本身的香味,此外,那雀舌冰芽先以水浸,其实已失真味了。是以后世名家,都觉得很不解。”
厉斜这才恍然明白,道:“这只是口味不同而已,但以我想来,先代制茶之法,果然不及现在。”
他凝目打量这个美女,似是重新对她评估。
蓝冰心笑道:“你可是觉得奇怪,像贱妾这等微贱出身,如何懂得茶道?”
厉斜道:“你既是成都大负诗名的女校书,懂得茶道,何奇之有?”
他从行囊中取出两个宛如拳头大小的白锡圆口罐,道:“这便是紫笋和日铸茶,锡缸是套口的,是以不虞泄了香味。”
蓝冰心取过一罐,打开套盖,倒了一点儿在掌心,细看之后,又小心嗅闻。最后赞美道:“此是肖州顾渚的紫笋,真是好茶。可惜没有合式的茶具,此地亦没有佳泉,不能加以品尝。”
厉斜道:“你亦无须太过固执,如是每一样都要讲究到底,只怕一辈子也喝不上十回八回。”
蓝冰心道:“所以应该带点儿除腻消滞的六安条啊,又或者是别的中等的茶,则随时随地可以烹饮解渴。但这等上品名茶,便不可如此了。”
厉斜耸耸肩,道:“随便你吧,请问你除了茶道之外,还精于什么?”
蓝冰心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道:“贱妾虽然对饮食玩乐各种门道,都懂得不少,但专精的却可说是没有。只有服侍男人之道,颇有心得。
厉斜眼中闪过炽热的光芒,道:“我只不知我可有试一试的资格没有?”
要知服侍男人这句话,含意广泛,可以叫人想入非非。
蓝冰心道:“厉爷若是不嫌弃,贱妾目是乐于效劳。”
厉斜以单刀直人的手法,率直问道。“那么你第一步怎么做法?”
蓝冰心虽是不曾专门学过此道,可是她嫁于陈伯威之后,两情款洽,所以她也曾专心一意地服待过陈伯威。换言之,她算得上是有经验之人,加以地冰雪聪明,大有才情,是以当真颇有心得。
她含蓄地笑道:“相公呀,这话如何说起呢?你须假我以时日,亲身体味,方能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