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道:“不,你岂可屈充滕妾?”
吴丁香道:
“我的话实是出自真心,你理应由父母作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这样别人也就没有法子讲闲话了。”
李益虽然晓得这是千妥万妥的法子,可是他深心中,的的确确认为吴丁香肯嫁给他,已经是有点委屈了,何况充作滕妾,那更不必说了。
因比他坚持道:
“不,我一定要娶你为妻,我相信我能说服双亲。至于这儿的亲友们,反正咱们不回来,他们看不见,永远不知你是谁…”
吴丁香突然轻轻摇他一下,道:
“你何必这么固执呢?你自家也知道,这事一定会被堂上双亲反对。”
她摇这一下,李益已知道她已发现有人跟踪窃听,顿时心跳加速,大为紧张起来。
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声调有异,被窃听之人发觉,所以干脆不作声,让她说话。
在黑暗中,吴丁香的娇躯,忽然靠贴在他身上。
李益对于此一现象,本来并不惊奇。
可是他马上就发现自己泛起了“厌恶”和“恐惧”的情绪,但这等情绪,却不是因吴丁香发生的。
相反的,他被这等奇异的情绪压迫之下,特别觉得需要吴丁香的慰藉,因此他伸出手臂,把她抱住。
李益拥抱住吴丁香之时,脑中已想到,她可能也是因为生出这等情绪,才会向自己靠贴过来的。
不管怎样,他这刻是真真正正的,把这个美丽动人,而又善解人意的女性,拥抱在怀中了。
这一点,使他感到异常的安慰。
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何一个人会突然生出“厌恶”之感,因而渴望从别的安慰中,求得解脱的?
吴丁香依偎在他怀中,好象驯服的小猫一般。李益不觉激起了热情,低下头去,吻在她的唇上。
此时天色甚是黑暗,他们虽然靠贴在一起,但也不过依稀辨认得出面庞轮廓而已。
当然这是指李益而言,吴丁香武功精妙,修习过夜眼功夫,自然能把对方瞧得清清楚楚。
她晓得在黑暗中窥伺的那人,亦必能看见,正因如此,她必须装出跟普通女人一般:
“看就让他看吧!”
她心中想,一面享受着这热吻的滋味。
过了一阵,李益惊觉地抬起头,道:
“啊呀!咱们停在大路上,路人碰见多不好意思。”
吴丁香娇慵地唔了一声,道:“那么决到庄子里去吧!”
李益深呼吸一下,发现自己刚才那种“厌恶”之感,已经消失了。当下拿起缰绳,道:
“好,那么我们快点到庄子去,这儿又黑又冷,实在不是滋味…”
他不晓得在暗中窥伺之人,还在不在,是以用肘顶了吴丁香一下。
吴丁香已经看见在马匹前寻丈之处,站着一个人。虽然面貌看不真切,但那是一个男人,却无疑问。
这人居然屹立在路中心,可见得他已有意拦阻马车前进。
因此,她迅快地回想自己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看看究竟是那里露出了马脚,致使此人决心拦阻去路。
对方的心意,想来必是打算查个明白。
李益驱车前行走了七八尺,马车然停住。
他没瞧见有人抓住马口嚼环,是以惊怪地道:
“奇了,这牲口怎么啦?”
说时,拿起鞭子,抖松了鞭身向前一挥一收,鞭梢在这空气中急速地吞吐,发出撕裂什么似的响声。
马匹仍然不动,吴丁香吃惊地道:“怎么啦?”
李益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是路上有个大坑…”
吴丁香真怕他过去查看时,被那个神秘的夜行人杀死,是以一把揪住他,不让他动弹,口中道:“那怎么办呢?”
李益道:“我点上灯笼到路上照照看。”
吴丁香道:“不,我们干脆在这儿等一等,到天亮之时,自然看得见了。”
李益也知道她乃是叫自己不离开她身边之意,当下故意道:
“你怕什么?这条路一向干净得很。”
他这话别人一听而知是说到“鬼”上面去了,相传夜行之人,往往有“鬼挡壁”之说,转了一整夜,累得人仰马翻,到鸡鸣之时,还是离原地没有好远。这是出夜门之人,最怕的事情了。
吴丁香忙道:“别说啦!别说啦!我们等到天亮,又有何妨?”
李益笑道:
“宜阳城中,谁不知我李大公子是博学豁达之人,如果我也怕鬼,传了出去,一定被人耻笑…”
吴丁香道:“你稍等一下总可以吧?”
李益道:
“好吧,咱们目下神智清明,可见得不会有什么事。天下间尽有无数可怕的传说,但究竟有没有一个传说是真的?我认为很有问题。”
马车前面传来-个人的声音,道:
“李大公子这话很有道理,鄙人深感佩服。”
此人的话声,显示出他并不年老,同时又不是一味只知道好勇斗狠的武林人。
不过有一点奇怪的,便是他的声音似乎没有一点生气,好象是个万念俱灰之人说的一般。
但如若他当真已万念俱灰,则何以又半夜在此,拦截这辆马车?
李益讶道:“是那一位在说话?”
那人应道:“江湖流狼之客,说出姓名,只怕污公子尊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