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中光芒剧增,却怔怔地没有接口。
海一帆暗觉诧异,等候片刻,不见他说话,便问道:“老人家在想什么?”
那老人轻哦一声,忙道:“没有什么,在下只是在奇怪,那两个女入如果确是专程而来,究竟有何目的?”
海一帆道:””是啊!我也正百思莫解。回想当年行走江湖,武林恩怨自是难免、但若说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家,却也未必,自从归隐海岛,一向未再与外界往来.甚至当年的知己好友,都没有人知道我隐居的地方,这两个女人究竟为何而来?为谁而来?”
麻疯老人又沉默了,许久,才茫然地喃喃自语道:“不错!她们是为何而来?为谁而来?”他一连把这两句话更应了三遍,好像在暗自推敲,又好像有所领悟。
海一帆忽然仰面长吁了一声,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海一帆问心无愧,这一辈子没有做过有昧良心的坏事,也没有结过不共戴天的仇人,要来的,就让它来吧!等找到那两个女人,我决定仍按岛规处置…”
老人微怔道:“岛规?”
海一帆道:“是的。凡是踏上本岛土地的入、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归化本岛,永世不得再离开,这是唯一的抉择。”
老人点了点头,道:“岛主订此规例,是不愿有人泄漏岛上的秘密了?”
海一帆道:“琵琶岛上并无秘密,但我不愿外人知道琵琶岛,更不愿本岛的人感染上外间阴险奸诈的刁性,这世上已充满了卑污肮脏,我要让琵琶岛成为唯一的干净土地,我们自耕自食,与世无争,不愿打扰别人,也不容许别入来打扰——”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投落在老人身上,含笑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追问过老人家的姓氏来历,只要老人家不离开琵琶岛,老人家可以无忧无虑在这儿过一辈子,生养死葬,海一帆都是义不容辞的。”
老人身躯微震,但瞬即低下头去,诚挚地道:“岛主的厚恩大德,在下今世纵然无法图报,来世亦当…”
海一帆大笑而起,说道:“别说客气话了,时间不早,老人家请安歇吧,我也该走啦!”整一整斗篷,举步向栅门走去。
老人紧跟着站起身来,恭送到木栅门口,忽又低声问道:“岛主明天还会来吗?”
海一帆正要提气腾身,闻言一顿,回顾道:“自然要来,老人家有什么事?”
老人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什么事,在下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岛主请好走,恕在下恶疾缠身,无法远送了。”
海一帆对老人的异常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也未放在心上,挥一挥手,飞身掠过海面,大步而去。
等他背影消失在岛边密林中,那老人忽然匆匆奔入螺屋。片刻之后,屋后暗影里“喇”他轻响,一道矫捷轻灵的黑线,翩然投落在海面上。
那是一个混身劲装的黑衣蒙面人,只见他双脚踏在海面上,竟然浮而不沉,身形展动,踏波疾行如飞,一霎眼,已经超过二十余丈水面,登上了琵琶岛…就在那黑衣蒙面人跟踪海一帆离去的同时,螺屋内又飘送出沙哑而单调的歌声:“初一呀十五庙门儿开,牛头啊马面两边儿排,那判官手拿着生死簿,小鬼手拿著追魂牌…-”
奇怪!螺屋中分明只麻疯老人独自居住,那黑衣蒙面人是谁呢?如果他就是麻疯老人,现在呼小调的又是谁?难道这光秃秃.的礁石上,竟会闹鬼不成?海一帆回到石窟洞府,已是子夜时分,当他一脚跨进自己的卧室,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楞住了。
室内灯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昼,在他那豪华而舒适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旁边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正用银汤匙在喂那老妇人吃着又香又甜的莲子羹。
老妇人双腿俱断,创处绷着厚厚的布带,洁白的床单上沾满血迹,春花和秋月正忙碌的清理地上血污,海云则在屋角水盆边洗着手。
那少女最先看见海一帆,急忙站起身来,端着小半碗莲子羹,畏缩的低下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云来不及擦干手,匆匆在衣服上抹了把,迎着父亲叫道:“爹,你老人家回来了?”
海一帆沉声道:“她们是谁?”
海云含笑道:“爹怎么忘了?她们就是昨天寻了一整天的两位客人呀!你老人家再也猜不到,原来她们就躲在这张卧床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