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和尚发觉了,于是一逃一追,阴错阳差,到了这祁连山下,又鬼使神差地被我碰上了这事…
因此,我心下十分高兴。
却听那人道:‘和尚,我姓古的跟你一向是河水不犯井水,各行其事,你又何必干涉于我?’
和尚宏亮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须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和尚与你有缘,愿作慈航…”
独孤商说到这里,闭目歇了一阵,便又接道:
“小哥,这番对话,可又把我搅糊涂了,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越发地倾耳静听,却听那人冷冷地说道:和尚,什么是‘苦海’,什么才是‘慈航’?你跟我有缘,我跟你却无缘,你待甚?
那和尚半晌不曾答话,然后,微有嗔意地说道:‘阿弥陀佛…施主,申公说法,顽石尚且点头,和尚一片苦心,你…’
和尚话未说完,洞外忽然扬起一阵劲急的掌风之声!
我知道,准是那人和和尚动了手。
只听那和尚连叫‘善哉善哉’,也扬起一股沉雄的内力潜劲,顿时之间,一声闷响,震得洞外冰雪齐飞,‘簌簌’有声。
我可又暗自庆幸起来:倘使适才和尚来迟一步,我与那人朝了面,凭我这点功力,又怎是他的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我听出洞外二人,在换过一掌之后,便迅快地厮斗起来,劲风呼呼,不时有大小不一的冰块雪团,被他们打得进进洞来,声势端的惊人…
我谨小慎微地谛听了盏茶功夫,只知他们越打越激烈,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心里却想:
俗话说得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独孤商啊独孤商,这种百世难逢的机会,你怎能轻轻放过?
想到这里,我便情不自禁地从乱石后悄悄掩出,小心翼翼地从那岩缝之中,将那本小册子取了出来…
那时洞外两人打得正烈,我明知他们决不会想到洞里有个第三者,而且,已经将他们舍死忘生争夺之物,取到了手…
但我仍十分骇怕,连看都没看就揣入怀中。
这分际,洞外又是一阵石破天惊的大震,我心下一慌,身不由己地一跃数尺,再度藏身,屏息倾听。
那人似是十分苦楚地低哼一声,接着便喘息起来。
却听那和尚沉宏地宣一声佛号,道:‘施主…贫僧看你的身法及武功,分明是名门正派之士,恁地却溷迹于匪徒之中?’
那人似在运功调息,半晌不曾答理,却听和尚又自说道:
施主,贫僧念你尚无过恶,又系出正派,不愿妄开杀戒,但施主…你须记取贫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言…
随后,一阵寂然,再无声息。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光景,有一阵重浊的脚步之声,时缓时急地踏着雪地,向洞中走来。
虽然不能看见,但也能想到他步履十分艰难。
那人显见受伤甚重,蹒跚地走进洞来,扶着洞壁,一步一步地捱向那藏着小册的岩缝之下,我偷偷地从乱石间注视着他,心头不由怦然急跳…
小哥,我说过那夜是有月光的,而且,积雪的反光照得洞里甚是明亮。
当他那只手伸入岩缝的时候,我屏住气瞧,只见他面色灰白,双目失神,他愣住了,看去面色竟惨自得骇人…”
独孤商一阵急喘,由于他不停地叙述了半晌,早已疲倦不堪,闭上双目便不再说,古沛听得出神,不由地问道:
“嗯…后来怎样呢?”
独孤商没有回答,只是急喘着,古沛低头一看,他面色也惨白的骇人。
于是乎,迅捷地将右掌印在他“丹田”穴上,再度将自己精深充沛的内力,去助他气血运行…
过了片刻功夫,独孤商睁开深陷的双目,望了望古沛,黑瘦的面皮牵动了一下,算是一个感激的微笑,他又接着道:
“那人手一直放在岩缝之中,没有抽出来,在一阵搜寻之后,他才绝望地喃喃低语道:‘老天…我完了!’
说着这句话,我竟看到武林男儿所从不轻弹的泪珠,自他的眼眶中顺腮滚下…
小哥,这种情形,恐怕是人生最痛苦之事,当时,要是你在,你是会同情他的…但是,小哥,武林中残酷,贪饕之人多的是,他们心死血凉,对这些事会无动于衷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那人急怒交加,或许是适才与那和尚动手受伤的关系,竟‘呸’地吐了一口鲜血,然后,他抽出放在岩缝里的手,抚着胸口,嘶号道:‘老天…我完了,想不到混迹匪徒中三年之久,双手沾满了罪恶,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竟会如此地失去…’
我听了这话,心里不但毫无怜悯同情之念,反倒十分高兴,暗道:‘这东西既然值得你花这多心血,必非寻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