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杨两人,原甚熟悉,领着韦孙两人走进一条长巷,在一家门前停了下来道:“那杨老先生便住在这里。”
两人一看,门口上马石旁果然也竖着一块招牌,二面八字粉墙,黑潦大门,对面还有一座冲天照壁,看去非常气慨,那两扇大门也大开着。
四人提着灯笼进去,穿过屏门,一路叫着,也不见有人,一连穿过两座厅堂,韦飞道:
“看样子,这医生不是逃跑,便是也被流寇杀了,要依俺说,不如快些出去再去寻那收生婆去。”
那王五忽然用手一指第三进房又道:“你们看,那东上房内,不是有灯光吗?也许里面有人亦未可知。”
韦飞一把夺过灯笼,大踏步便向后面赶去,才穿过第二进房子,便见上房门窗大开,东间绿光闪烁不定,那院落中间,却站着一人,连忙停步大喝道:“你这厮是谁,这里的杨医生在家吗?”
那人却分毫未动,也不作答,韦飞方说:“你这厮是聋子吗?为什么俺问你的话,却不答应,是何道理?”
再提起灯笼一看,却是一个浑身精赤着,被绑在一根木桩上,除胸口,咽喉,各钉着一把刀而外,浑身钉满了小针,皮肤血污全已变色,显然已经死去多天。
那杨三不禁叫道:“这就是那位名医杨老先生了,可怜他老人家,过一辈子专施医施药,也不知救了多少人,谁知流寇一来,竟然把他也杀了,还死得这样惨,这天道真没法说啊!”说着,孙二公子已经走近东间,一看那房里哪里是什么灯光,却是一蓬碧惨惨的绿火。
再就火光之下细看时,只见那房中妆台奁具位井然,绣帷锦帐十分华秀,分明是个香闺模样,那蓬碧惨惨的绿光,但在绣幢之中发出。
心方骇异,忽然那蓬绿火愈加强盛,照得房中毫发毕现,原来那绣帷之中,却是一张满嵌螺甸的红木大床,床上高悬着两幅大红平金百蝶帐幔,锦衾绣褥折叠得好好的,只正当中却横陈着一具白骨,骷髅手脚无一不全,那绿光便从那白骨上泛起。
孙二公子不由看得格外毛骨悚然,心知决非善地,那杨老医生既巳惨死,更不必久留,正待转身招呼韦飞快走。
忽然那绿光一闪,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来,一身缟素衣裳,虽然一脸泪痕,却美艳异常,一面看着自己膜拜不已,一面用一手指着那具白骨,颇有乞怜求助之意。
他心正不解,韦飞已经跑来问道:“你在看什么,那房里有人吗?既要看,为什么不索性进去,却在外面站着。”
孙二公子一指绿光正待告诉韦飞,忽然眼前一暗,火光骤灭,房中登时变成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忙将所见匆匆一说。
韦飞道:“这又作怪,照你这么一说,分明是屈死的冤魂现形了,俺在千军万马之中都曾闯过,就是没有见过这鬼是个什么样儿,既如此说,大家全进去看看,也好见识见识。”
孙二公子道:“韦叔不看也罢,要依我说,这镇上的人,好像全已血洗殆尽,这房里既然如此作怪,还宜速去为是,再到那收生婆家去看一看,如果寻不着,不如早些回船,能赶到成都,那里是个大去处,也许可以有法想,如再出点岔子,那便更不堪设想咧!”
那两个伙计更巴不得立刻回船,也从中劝阻着,却撑不住韦飞牛性忽起,大声道:“这里又没有一个人,难道你们还怕鬼吗?俺倒便要看个稀罕儿。”
说着,不由分说,提了那盏灯笼,大踏步进了上房,孙二公子无奈,只有提剑跟在后面,一同进屋,向东间走去。
只苦了那个伙计,提着盐米油酒,进去怕鬼,在外面,又面对着杨老医生的那具死尸,只有在廊下颤抖着。
那韦飞提着灯笼,更无顾忌,跨进东间,先向床上一照,果见一具白骨,平放在床上,却毫无血污之迹,便似水洗过一般,正说:“你这屈死的冤鬼,如果真的有灵,就该让俺老韦看个明白,也好与你伸冤报仇,为什么反不见动静咧!”
正说着,孙二公子眼快,已在灯光之下,看见那白骨之下有一张黄表纸,纸上似有符录之类,忙道:“韦飞仔细,闻得流寇之中,常有若干魔道人物暗中主持,这个阵仗,不要就是魔道中的邪术,却不可大意咧,最好别去动他,等回船以后,先去告诉云姐,她会剑术,到底要比我们好得多。”
韦飞一看,那具尸骨,果然蹊跷,但生性暴躁,不管好歹,又大喝道:“什么魔道邪术,俺怕他个鸟,凭这一堆死人骨头,也能吓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