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一双大脚,连路都似走不大动,来时拄着一根拐杖,看去老弱忠厚,毫无可疑。
陈四本来率众要走,闻言忽又停住,先朝门外探头四面一看,重又仔细盘问。老幺方觉这两老夫妻带着家眷进京投亲,就便谋事,平日守在房里步门不出,胆子甚小,因其所居是个杂院,往来人多,惟恐遇见歹人,丢了衣物,天黑便睡,门窗关得甚紧,老怕丢了东西,饮食均极清苦,实是两个忠厚懦弱的好人。自己不在前院做事,共只见过两面。因听前院伙计说老夫妻轻不使唤人,终日相对静坐,极少听到语声,难得要一回开水,日子一久,仿佛这两人除每早洗脸外,茶都不喝一口。先颇奇怪,正要往看,又听人说老夫妻因有湿气,不大吃茶,带有一个水葫芦,故乡是在湖北山野之中,平日饮惯山泉,不须热水,又最爱惜物力,早起所剩开水均存葫芦之中,吃得又少,所以误会,其实并非不饮。那葫芦却是特别,大约尺许,不知用什方法压扁,只有寸许厚薄。这两人行李不多,衣服;日而干净,想是出身寒苦,无论何物全都看得甚重,不愿人动。葫芦挂得颇高,外有布套,也无一人取看。
老幺先听对方好几天不要一次开水,觉着奇怪,闻言才知怕犯湿气,水饮极少,也就不以为意,事情又忙,由此丢开。及听陈、李二人接连两次探询,陈四问得更是仔细,先以为这两老夫妻决无可疑,后来想起终日不饮之事,正要开口,又觉白骷髅立意杀他,便因那日酒店一句无心的话。自己本来为好,不料那恶贼因此生疑,反认为自己如不看破他的行藏,怎会代为掩饰?于相公和诸侠背后也曾劝告话要谨慎,可见祸从口出,这两人年老衰弱,并非真个断水,不过饮得极少,不值一提,同时想到表弟业已学成武功,自己如有本领,怎会受那恶贼欺侮?难得遇到几位大侠异人,听口气对我颇好,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何错过?想到这里,猛触灵机,生出希望,只顾盘算如何请求。陈、李二侠业已把话问完,一同起身,就此岔开,也未再说。
众人事前商定,王氏父子引了二商客在前,老幺和两伙计装着做事,随后跟去。陈、李二侠另作一起,暗中戒备,护送到了柜房附近,看准四外无人,再往里走。二侠护送到柜房左近,方各离去。除老幺明午去往小院相见之外,余均不必再在人前出现,一面由王标命账房密令众伙计,有人打听,便说天明前,店东同了两人被昨夜两位老客约去,已同起身。三玉面生,偶出窥探,或与诸侠相见,还可无妨,王标等五人在事未完以前,一步不可走出。
这时已是夜静更深,一行九人,连明带暗,轻悄悄往柜房走去,因都走熟的路,连店中打更的人俱都绕路避过不使看见,沿途未遇一人。到了柜房附近,王标陪客,推门走人。三玉、老幺人走最后,已快进门,因陈、李二侠隐身暗中,一路同来,中途便不见人,不知藏在何处,少年好奇,探头回顾,一条人影由斜刺里闪出,刚往回路驰去,忽又回身停住,昏灯影里,刚看出是那瘦子陈四,忽听头上微风飒然,接连飘过,目光到处,由店门那面房顶上相继飞落四人,都是黑衣蒙面,内中一个像是女子,身材最矮,跟着便见六人会合一起,掩往暗中低声谈论,说不几句,便有两人往前院那面越房而去。
老幺知这六人均是一路,瘦长子李六也在其内,必是追贼回来,还不怎样。三玉忽想起途中曾遇大侠闻捷,此人只与师父相识,曾听说过,并非本门师长,和店中这几位前辈英侠都是至交,来时曾在途中路遇,按理应该早到。此人本领既高,人又和气,对我十分爱惜奖勉,说好今夜店中相见,还要见我父亲。看这来的数人,均不像有他在内,是何原故?日里谈得投机,并有约会,渴欲一见,因人未来,心中失望,又防闻捷孤身追贼,受到暗算,见还有三人立谈未走,正想前往探询。老幺也是同一好奇心理。二人刚在商计,乘此无人,看那来人是谁,三玉并想探询闻捷下落,当夜明早是否会来。忽见李六将手连挥,似令二人急速回屋,跟着,前面三人便往暗影中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