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献出吃的,不惜重价相酬。”众人先前吃过甜头,以为来人也和韩玮一般大方,明放着大半只熟羊和剩下的蒸馍,不比适才还须费事现蒸,为什不多卖一些银子来养家肥己?这等难逢难遇的事,居然一天有了两起。他这人数更多,出钱想必更多,岂可错过?适去三人只叫不说实话,并没叫不理睬他们,只要不昧良心说出去向,就对起人了。羊是甲乙二人共有,仍由甲乙二人出面邀客人室,说:“现成吃食只有半只煮熟的肥羊,馍却不够七位老爷吃的。如要,还得现磨现做,恐到晚才得,不能再上路了。”七人一听有现成吃食,还有肥羊肉到口,俱各喜出望外,当下随了进去。丙因自己肉既没有,现成麦粉早间业已卖尽,明见甲乙二人请去财神爷,却没自己的份,心中好生怨望,怏快回转己家不提。
牛善等七人到了甲家,见土墙土炕污积异常,村人更是粗愚无知,估量不会隐匿逃人,逃人也决不肯在此逗留,先并没有起疑。及至坐定,主人果端出几瓦钵冷羊肉和十来块蒸馍,饿肚吃着,分外香美,大家都狼吞虎咽起来,又给那两条藏狗拨了一些去吃。
乙村人在旁啧啧称羡道:“到底还是大地方的狗都有福份,还给它羊肉吃。我们今天摸着吃这羊肉,自出娘胎,算起来还不到十回呢。”牛善闻言,忽然警觉,暗忖:甘、新道上村民素来穷苦,连盐都舍不得轻易用,今日非年非节,怎舍得宰下一只肥羊大嚼?
只顾饥不择食,也忘了问他此羊何来,越想越勾起疑心,正要诘问就里。甲较年长心细,一听乙随便自言自语,深恐走嘴,引出是非,忙使眼色将他唤出,埋怨了几句,神色之间又被牛善瞧出几分,料定有事,格外留神观察,因大家忙吃要紧,先不给他说破,且等吃饱后再问不迟。那乙人又倔强,受了几句埋怨,一赌气便站在外屋门口,隔着泥门缝朝外看雪,不肯再进屋去,只由甲和家人去张罗来客。
也是合该生事,丙一人回屋,越想越忿,暗忖:都是多年乡邻,我就没得食物卖人!
容我跟进屋去帮着张罗张罗,老爷们走时,多少也可沾点油水,掏摸他两个赏钱也好,又费不着你们什么,怎这般没有情义!想不过味,一赌气,好处得不着,现成口福总还想有。先前雪地里偷藏的那块肥羊肉,因在甲家门口外面,作贼心虚,恐他看破,一直没敢去拿,原打算天黑人人睡后再取来吃,难得他家有客,定要紧赶着在身旁服侍,何不趁他决不会看到外边之时,取来与老婆儿子同吃?也气他一气,你为了钱,有好肉只合给别人吃,我总落一个自身快活享受,看是谁比谁强?想到这里,也没和家人说,竟开了屋门,走往甲家门外雪中掏摸那那块羊肉。乙正站甲家门内由隙外望,忽见丙东张西望低身走来,伸手往雪地里乱掏,心中奇怪,暗忖:这东西最不是好人,早晨我们便宜他沾了大光,连个谢字都不道,如今又往雪中掏些什么?这冷的天,也不怕把手指冻落。先当是室中来客进门时掉了银钱,被他看见,等人进屋,悄没声来取,反正不干己事,虽然厌恶,并未想管;后见他用力往上连摇带扯,不时回头向甲家门前偷看,神气和贼一样,不禁留了分心,看他到底拿的什么。这时丙正背向甲家,如一到拿起就走,本可无事,偏那那块羊肉是乘热埋的,四外的雪都融成了冰,埋时又胡乱扒雪塞人,惟恐不深,取时自然非易,费了好些时,手都冻发了黑,好容易才把浮冰弄碎,连着肉上面附着的冰雪一齐扯将出来,手一滑又跌到地上。乙见丙连雪扯出一大块,本没看清何物,及至雪散肉现,丙拾起想跑回家去,才发觉他早间偷藏起一大块上好羊肉,立时气往上撞,大喝一声:“偷肉贼往哪里走!”冲开土门,赶上前去,照准丙后心就是一拳。
丙也羞恼成怒,不肯相让,破口大骂,直说那肉是朝来客人送的,自己为想吃冻肉,埋在雪内,不与甲乙二人相干。还手动脚,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