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暂且留在后面来说,先说这西瓜吧。敝东刘廷公,是我敝老世姻伯,自从由江南藩台任上告老还乡,因其平日忧国忧民太甚,一向体弱,老年东山丝竹,怡情声色,身边姬妾又多了几位,成了财旺身弱,平日所服参、茸都是上千银子买来,力量大了一点,今冬雨雪太少,热瘟流行,于是染了热疾。听医生说,能找到一个西瓜,当时就好。这样隆冬,哪里找西瓜去呢?想不到天下真有巧事,令友会由山西带了两个回来,方才不知,糟掉了一个,真是可惜!”
彭涛先听袁梧狂吹刘家财势和宦囊之多,想起对方这许多财产,不是江南人民的脂膏,便是当地农民的血汗,心中气愤,早已不耐,又见天色将晚,雪还未住,两屋十余个恶奴将自己这一桌围满,内有几个并将另两面的座位占去,无一不是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一脸酒肉俗恶之气,越听越心烦,意欲往寻白通、玉澜,不愿再留,有意抢白,省得多听这类卑鄙无耻的话,忍不住脱口答道:“听你的意思,想我把这西瓜拿与你们主人治病么?真对不起,此瓜乃我兄妹好友不远千里送来,又是自家喜吃之物,不愿送人。我们山野小民,富贵二字向来无缘,也未在心上。我还有事要寻他们,多谢你的盛意,改日再见吧。”
话一出口,众人大出意外,当时便乱了起来,多说:“这人是疯子。”老一点的便说:“年轻娃不懂事,放着眼前富贵,就可发财,他偏不要。西瓜有什么希奇,哪一年都好吃,难得天赐良机,硬要错过,简直该死!”内有两个凶暴一点的恶奴,便说:
“老太爷等用这东西,既然知道,就该孝敬,才是正理。袁师爷好好和他商量,还许他好处,偏死不要脸,真个不知好歹!管他是哪个的,个老子他想拿走,就是找死,简直休想,莫说拿走,只敢把西瓜换个地方,不把他狗脚杆打成两截才怪呢!一个下力脚板,明知老太爷要这东西,硬敢拿走,简直没有王法了!乖乖听袁师爷说,叩头赔礼,把西瓜送上府去,如真合用,多少赏你几个,等把病医好,发下赏号,这里人人有份,没有我们,你怎么知道呢?这龟儿子真要不知好歹,我们硬把他西瓜拿去,不对头,送到衙门,再打他一顿屁股,包他妈的舒服,就样样好说了。”
彭涛见众人七张八嘴,其势汹汹,越说越激烈,先不理睬,只叫向老好算账,也不再和他们争论。众人看错了人,当他好欺,因袁梧为人阴刁,奉有狗子之命,不许硬做,虽恨对方不知好歹,一面想令众人示威,喝骂出气,却恐把事闹大,刘翰不愿意,暗中禁止,不令动手,准备由众人骂上一顿,将人吓倒,然后上前分说。哪知这班恶奴向来倚势凶行,欺凌善良成了习惯,虽被袁梧暗中示意止住,没有动手,话却越说越难听。
彭涛因以前来过几次,知道向老好人颇善良,不愿在他店中出事,一面盘算主意,把账算好,见向老好愁眉苦脸,立在一旁,又不敢开口神气,方想劝他两句,告以无妨,忽听众恶奴口出恶言,越骂越凶,正要发作,伸手披上斗篷,待要拿那包袱,旁边几个不知厉害的恶奴,见他似有行意,已互使眼色,有了准备,同时伸手怒喊:“龟儿子,个老人子的!你敢拿走,要你的狗命!”两人去夺包袱,一个当胸便是一把,想要将人抓住。
袁梧始终测不透对方心意,见他任人笑骂,一言不发,又像胆怯,又像倔强到底,暗忖:“这类粗人都是死心眼,不如让他吃点苦头,我再来作好人。”心中寻思,假装劝解,方喊:“有话好商量!这位老弟是实心人,不知这里厉害。多么贵重的东西和多好看的女人,只要老大爷和二相公看中,如何能拿得走?不如恭恭敬敬献上,要好得多。
硬强的事要不得,白送性命,事情还是要办,那才冤枉呢!还是坐下来,听我们老年人的话…”未了一句还未说完,彭涛已付账起立,刚把包袱拿起要走,为首三恶奴也同时抢上,余人齐喊:“打这断龟儿子的手脚杆!”袁悟想要唤止,已是无及,只听叭哒克叉,连声响处,吃来人振臂一挥,当头三恶奴首先应声倒地,跌出老远,椅子板凳压倒跌碎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