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自来不与外人交往,路更偏僻奇俭,每年只这大雪冻冰时期能由雪上渡过去,一则相隔尚远,二则这家主人性情古怪,庄中养有不少猛恶的怪兽,向例无人敢往,并且中隔大片戈壁浮沙,人马俱难通行,也走不到,自己还是前年奉主人命雪天打猎,无意中走迷了路,望见那孤悬野地的大庄院,刚觉奇怪,想往讨点饮食,便见前面浮雪下面山沟里钻出两人,内有一个正是旧相识丁小福,以前只知他随客人出外经商,不久便把家眷接去,已有十年不见。彼此一谈,才知他便在这家当伙计,另一人是他同伙,家便住在雪沟旁的地穴里,另有出入道路。谈了几句,邀到他家,款待了一顿饭,因而谈起这家主人虽是善士,仗义疏财,只是脾气太怪,不见外人。全家武功极好,每次出门,向不带保镖的,无论遇上多少强盗,从未败过。行时送了好些值钱礼物,说是主人办货剩下来赏给他的,只再四叮嘱不可再来探望并向外人说起,以防主人得知,打破他的好饭碗。上半年雪化地干以后曾往寻访,果如所言,被浮沙阻住,无法过去。
隔不多日,小福忽来,又送了些厚礼,重新叮嘱不令往访和向人说。受人两次厚礼,自然听话,一直未向人谈说,估量柳春与这家不会相识,否则照那势派,也不是送点年礼便可登门的,知道所寻的人相隔尚远,既然坚持不令送到,只得罢了。
柳春刚把沙四劝住,远望前面红山嘴拐角上,有三四人影滑雪急驰而过,先和沙六推谢,不曾相见,等看见时,人影已一瞥而逝。当地人多习滑雪之技,很有些滑得极快的,柳春虽生长本地,从小读书,稍长随师习武,郊外地理半出耳闻,仅知地名方向,并不知红山嘴一带邻近沙漠,最是荒凉,虽有一二处回庄,均在东北角上,相隔还有二三十里,大雪残年,怎会有穿着整齐的空身行客结队而过,竟误以为是附近村民,不曾在意。沙六也同时瞥见,转觉奇怪,方欲谈说,雪橇已然赶到分手之处。柳春又以途中喂狗耽延,急于上路,匆匆作别。沙六不愿再说闲话,便未出口。
柳春早把雪里快踏上,别了沙氏弟兄,回顾来路无人,不似前半段,雪橇人马纵横络绎,遍野都是。一轮寒日新由地平上升起,隐藏暗云低迷之中,灰白无光,积雪俱都冻凝成了坚冰,雪野茫茫,一白无垠,越发静荡荡的。朔风只管强烈,片雪不飞,一味鸣呜怒号,发出极尖厉的声音,景物荒凉已极。目送前面雪橇已然驰远,脚底一按劲,便照昨晚纸条所列途向,加急滑雪往前驰去。刚拐过红山嘴,忽然想起先见那几条人影,正与自己同一道路,前面平原雪地,转瞬间事,竟自无迹,这几人如何走得这等快法?
低头一看,雪中橇印犹新,人数至少也在五人以上。少年好奇,恃有一身轻功,滑雪迅速,意欲尾追上去。一口气追出了好几里,仍未追上,忽现荒村,不禁心中一动,暗忖:
这中间一段正是可虑所在,前行五人步法如此之快,焉知不是敌党寻踪?如若料中,自己走在人家后头,回避还来不及,如何反去追他;自来寡不敌众,何况对方既敢和师父师伯叔等人作对,自非庸手,连陆师伯那高本领,尚且隐秘戒慎,自己能有多大功力?
固然人面未见,未必便是对头党羽,形迹可疑,不可不防,事贵隐秘,终以少与外人相见为是。念头一转,为恐到晚,脚底虽然未住,却是加倍小心,目注前途,准备一发现那几条人影,立即相机闪避,不与对面。
哪知事不由人心意,先想追人,没有追上,这时怕与人见,却偏有人对面迎来。前面偏又是一道沙土岗子,两面斜坡,来去均须越岗而过,可是谁也不知会有人来撞上。
双方滑行迅速,都是一身好轻功,又都一心抢着上坡,等到听出声息,已然收避不及,这一来恰好对面,相隔不过两三丈远近。来人共是三个,本在到处找事,柳春恐人生疑,已被发现,自然不便再躲,只看了一眼,仍然故作从容往前驰去。双方已将交臂而过,猛听一声断喝:“站住!”柳春听是北方口音,知道遇上对头,暗忖:过岗便是双柳沟,看这三人身法虽然不弱,真要被他看出破绽,凭自己的脚程本领,三数十里的雪地,自信还能闯过。心中寻思,脚底假作收不住势,嘶的一声,往斜刺里滑溜出去,避开正面,错过来人身后三丈来远,快到那岗对面下坡方始停住。刚装站稳回身,那三人已赶将过来,内中一个中等身材、眉字清悍、面有刀疤的中年瘦汉,凶睛一瞪,似要发话,同行一个头大嘴尖、鼠目鹰鼻、身材较高的大麻子,忙将手微微一摆,将他阻住。未及发间,柳春乖觉,已先开口问道:“我听三位老哥是外乡口音,可是津帮里的老客,雪中迷路,想问我么?”对面三人原都穿着一身精细皮棉短装,身佩兵刃镖囊,外罩短皮氅,头戴皮帽罩,上加风镜,前两人过来,已将帽罩揭向脑后,只剩一个胖汉未揭,说时,胖汉也将帽套揭去,露出一张紫黑色的肥脸,上面好些疤痕,好似新受零伤初愈,形甚丑怪,人却比较忠厚和气,闻言刚笑答道:“朋友,我们不是向你问路。”那麻子抢口道:
“谭老弟怎又多口了!”随说随向柳春上下打量了两眼,随使了一个眼色。先发话那中年瘦汉立绕向来路岗边,意似防人遁走,这一来恰成了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