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夹在中央。
大口干了杯“二锅头”秋离眯着眼,喷着舌头赞了一声道:“好酒,真是一直辣到肠子里。”宗贵又殷勤地斟一杯,陪着笑道:“假如不是带伤,小的也陪着壮士干上两盅。”秋离豪迈地笑着,挟了筷子白切肉塞进嘴里,晤晤地点点头,道:“这荒野村店,弄的几样菜看却还可口,酒也醇得厚,今天夜里可睡上一场好觉。”周云静静地掀起面罩,小饮了一口酒,低沉地道:“秋兄,别喝得过了量,记得那玉里刀的话?”秋离笑了,压着嗓门道:我不是虾子脑筋,他们摆不上我的道儿,我喝两口,混身有劲,夜里正可给他们松散筋骨!”说着,他又一大口干了杯。宗贵忙再斟上,笑道:“壮士,你老可是好酒量,小的眼瞅着酒虫也给引上来了…”秋离笑着再干了,照照杯底,道:“吃江湖饭就得能喝酒,没有这点酒量给壮壮胆,成么?”这时,正门外突然响起几声高亢的马嘶声,随即又响起两声吆喝,胖敦敦的店掌柜笑开了眼,哆嗦着一身肥肉,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去,口里还一迭声地吆喝着店小二接马。
店门外有隐约的说话声传了进来,不一刻,胖掌柜已哈腰作揖地引进屋两个衣着华丽,神态冷漠的中年汉子来。
那两个中年人,一个穿着紫底暗团花新长衫,另一个是纺绸儒衣沿襟袖洒着金色寿字图,一色的顶中斑玉浮黄文士巾,足登缎面软底鞋,手中各提着一个精致小皮囊,顾盼之间十分傲据,却不象是走远路的打扮,看情形宛如逛庙会来的,神情悠闲得很。
周云蒙在面罩后的眼睛向秋离眨了眨,秋离笑笑,又挟了一块红烧鸡咀嚼着,眼皮子也不撩一下。
那两个人并末朝他们这边窥探,随着店掌柜向左侧的客房。宗贵咽了口唾液,紧张地低语道:“壮士,可是对方来卧底的?”秋离这一次吸了口酒,道:“如果是,他们就太愚蠢,这两位仁兄穿得象是买卖人,其实一看就知道,做买卖是不错,只是无本的生意罢了。”周云“噗嗤”一笑,道:“秋兄,我发觉你有时候十分诙谐…””秋离添添嘴唇,道:“一肚子委曲,满腔的怨恨,光愁还行?有些时,只是自己打趣给自己听听罢了。”三个人又吃喝了一阵,直到杯盘狼藉才算酒足饭饱,秋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闲散地道:“该睡了,明天还有一大段路得赶呢。”周云也站了起来,道:“愿你睡得舒适,只是,小心脑袋。”豁然大笑一声,秋离拍拍愁眉苦脸的宗贵,凑嘴在他耳边:“放开心去睡吧,老友,四海的风狼经得多了,这小小的污溪鱼虾够得上什么气候!”不待宗贵有何表示,秋离已大步转身行去,一个在旁伺候的店小二赶紧过去给他开了房门,秋离头也不回地反手就将门关上。
进了屋,秋离方才现露的些醉态已一扫而空了,他灌了两口凉茶,迅速摊开床上的薄被,卷裹成一个人体的模样.又半掩下布幔、将油灯捻至最小的光度、然后,将床前的一张靠椅斟倒,再将自己披着的-件黑包外衣随意扔在桌上。
沉吟了一下,他满意地拍拍自己隆起的腰侧,喃喃地道“银牛角.立你弯尖于天,坐你的根缘于地,撑起我满腔满腹的胆识吧!”慢慢地,时光在分寸地消逝,在悄悄地移动.外面,更鼓已在不知不觉中敲了两响了,恩,夜深沉。
远处,有一陈隐隐的狗吠声传来。叫得有些儿凄厉,大约是无家可归的过路狗吧?赶夜道的人们可得提心了。
缓缓地,轻轻地,窗槛上响了那么一响。
秋离安静而镇定地盘膝坐在房中一根横梁上,他的目光炯然如电,尖锐而敏捷地注视着四周任何一丝动静,那伯是最微小的也不放过。
窗槛上轻轻响了一下又寂然无声,过了好一阵子,恩,一阵青白色的烟雾,缓慢自窗缝中冒了进来,先是一股儿细细的,后来开始大量涌入。那烟雾,带着一种强烈的气息,象…象带着闷香的腐坏桃花。
坐在横梁上一动也不动,秋离早巳闭住了呼吸,更用那块黄色的汗巾蒙住口鼻,室中,暗处的蚊虫、蟑螂纷纷僵卧、青白色的雾气似是一层浓重的纱幔。
秋离明白这是一种极为强烈的迷魂蚀神性质的毒雾,当然是由”人”制造出来的。但是,在江湖中来说,除非是旁门左道或是下三流的角色,一般稍有正义感的人物,都不愿意使用象这种伤人于暗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