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之把自己刚刚在海棠院获悉的消息告知了康公:自八月初一大人奉旨觐见皇上并被特赏侍郎,立即引起了直隶总督荣禄的警觉!据军机处朋友透露:荣禄借口英俄在海参威开战,已紧急调动甘军董福祥进驻了长辛店;接着又调动聂士成军驻扎在了天津。这里面,虽有荣禄利用三家兵力,达到互相肘掣之作用。同时,也足以证明了后党对皇上突然恩拔军队将帅已引起惶乱和警觉,随即做好了防范应对!
康公听了,沉吟了好一阵后,依旧还是忍不住把想借助小站新军,以武力推行变法的计策,很是含蓄向逸之谈了。
逸之劝道:"康公,学生以为,兵事不可轻举!一旦事败,不仅会彻底毁了变法大计,更会引起两宫交恶,直接累及皇上!应慎之再慎才是!"
康公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自侍郎被皇上诏见之后,侍郎那里究竟怎么想的?梁教官是否知悉一二?"
逸之说:"自皇上召见大人之后,各方顿生异常。这两天,大人正和他的幕僚商议应对之计。因未有定策,学生尚不知其详。"——
其实,有关皇上这次召见袁大人,君臣二人谈了些什么,逸之从如茵的大表哥那里还是听说了三言两语的:近日,因守旧人士的阻挠,变法屡屡受阻。皇上希望袁大人出兵武力推助变法。袁大人却就当下局势险恶,向皇上开诚布公地劝谏:当今之中国,变法不宜操之过急!更不宜武力助举。又说,康、梁等君因施行新政心切,故行事锋芒过露了些。眼下只恐得罪朝中大臣甚深。听说一些人恨不能得其肉食之而快。新旧两派已呈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势。康、梁势单力薄,莫如令之暂避一时之风,积蓄实力,静待对手气焰稍缓时,再回京重议变法之事,方为上策。皇上思虑了一番,虽态度颇为犹豫,却还是听从了大人提议:立即下旨,着令康、梁即日离京。变法大计,可待风头稍缓之后再议。
还有诸多细节,做为一介军人,也因牵涉到的袁大人的缘故,逸之不好悉数告知康公。其实,处事机敏老道的袁大人,早在这之前,就已感到了朝中局势的危机,并已分析康梁之流持政幼稚,行事操切,故而不足倚之。朝中许多曾支持变法的大臣,也因对其失望而纷纷敬而远之了。
记得那天晚上,如茵的舅舅曾专一把自己叫到了他的督办处,语重心长地说:"逸之,时下正值非常之时期,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懂不懂啊?嗯,许多事情,操之过急,不仅于事无补,反会连累了当今皇上。那些人,太书生意气,又太锋芒毕露,不知藏行!这时,凭谁的话都已听不进劝说了。你看,变法才搞了两三个月,就已经弄得到处树敌、怨声载道的。连皇上都跟着受了连累!你不要再和他们接触了!一旦卷进去就难退身的。平时,除了跟我一起回去,你不要再单独进京了!嗯,懂不懂啊?"
逸之知道袁大人是为了自己好。加上,那一阵子新军操练也正在关口,他又刚刚被擢为武六品官职,在新军中的公务更繁忙了。所以,虽知京城情势紧张,却也没有机会离营进京与康公通达消息了。
康公在屋内踱了一番:"梁教官,不瞒你说,皇上已经下了密诏,令我和卓如暂离京城。可是,我们如何能一走了之?我们走了,变法大计怎么办?变法到了今天,不容易啊!难道白白看着它付之东流么?"
逸之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皇上已有诏谕,康公还是出去躲一躲的好!"
康公叹道:"我之所以不走,是放心不下皇上啊!我听说,今年九月秋操,后党要借太后和皇上巡幸之机,举发兵谏,促令太后重新听政!你想,正当皇上有难之机,我辈岂能这时离京、置皇上于不顾?"
逸之劝道:"有关秋操举变之事,很有可能是一种谣传!逸之以为,这也许正是后党有意放出的阴风。康公,你想那些后党手握重兵,若要兵谏随时可谏之,为何非要等到九月秋操之时?这样机密的大事,竟会泄露风声?"
康公望着逸之的眼睛问:"梁教官,你以为,若真有人要加害皇上时,侍郎大人会不会挺身而出,带领他的人马鼎力保护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