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人马顿时追去,只留下向燕云伏在山巅。
“金乌”走到她身边,将头俯身下来,缓缓添了添她满是血污的脸。
向燕云扯住马鬃,奋力爬上去。她头发凌乱,满脸血污,但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容。
——无论多么艰苦,多么狼狈,她还是胜了。
忽地,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两队人马并未离去,只远远停在百十丈开外。
左侧山崖上,百余名士兵手里举着大石,漫说她孤身一人,便是大军在此,也是插翅难飞。
一个尖细声音高声道:“传当家的号令,踏平这妖女!”遥遥望去,山崖上二人一人穿着灰色长袍,虽然看不清眉目,依稀也能看出淡定自若,另一人却是身材宛如孩童,远隔了百丈,向燕云几乎能感觉到阴冷的目光刺破肌肤,刺穿了五脏。
那是太平道的三当家和四当家,今天,她向燕云何其有幸?太平道五位当家的,竟有四位来了这里。
环顾那巨石林立,向燕云惨笑起来,太平道竟以攻城之势对付她孤身一人,只为杀人灭口,掩饰今日败绩。
“轰轰”几声,几块巨石以劈天之势砸了下来。那“金乌”亦是千里宝马,连闪带跳躲过七八根。
崖上那人又下令:“放!”
崖上的士兵齐齐动手,上百的巨石一起砸下来,连山崖也被震地颤抖起来,那“金乌駹”一下斜跃,马头一低,将向燕云甩到山壁下死角。顺时,一根巨木砸在马背上,它一声长嘶,又是几根滚木横砸,顿时筋骨寸断,血肉横飞,那声长嘶,竟是戛然而止。
向燕云被这一撞,再无力气,忍不住痛喊:“小乌鸦——”
她眼中没有一滴泪。
江湖的险恶,似乎还不是她所能把握的。
那矮小如孩童的身影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无论向燕云怎么打量,眼前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罢了。
向燕云极微弱地翕动着嘴唇,发出两个细微又清晰的音节:“穆藤。”
她口中一下涌出了几个血泡,不用别人动手,也是危在顷刻。
那穆藤驻颜有术,一直保持着童子之躯,一开口竟也是少年清澈尖细的声音:“向盟主果然威风八面,今日一死,也不算委屈。只可惜…我太平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活着出去。”
向燕云已说不出话,只挣扎坐起,挺了挺胸膛。
穆藤叹到:“二哥和五弟都不肯再对你下手,好!我小人做到底,送你一程!”
他手一挥,一排弓箭手伺立身后。
向燕云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两军对阵,又哪有公平可言?其实今天的结局,她也早就料到,不过就是一死吧,早早去了,也未尝不是幸运。
咄苾哥哥呢?他一定会来找她的,他或许会伤心的吧?
眼前这些人会怎么对她的尸首呢——烧了?埋了?还是砍下她的头颅高挑在旗杆上。
仅仅弹指的功夫,却漫长得如一生一世。
穆藤退到一旁,手已扬起,
向燕云抬起眼,看了看风云盟的大旗,红旗金字在秋风中招展,又威风又神气,猎猎作响。
这面旗,是她昨夜亲手绣的,这绣花的手艺,还是阿妈教的呢。她吃力的笑了笑,这风云盟,她本来就力不从心,一了百了,没有复仇的折磨,也没有闯荡的痛苦。好像回到小时候那样,在白云下无忧无虑的奔跑…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首很远很远的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穆藤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年来,他的心肠早就锻炼的硬了,却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为难过。这个孩子看上去是那么纯洁,那么无辜,犹自带着苍白的笑容,小小的嘴一开一合,不知喃喃些什么。他不忍再看,举起来的手重重劈下。
耳边是弓弦绷紧的吱呀声——
只是,就在此刻,一条窥视已久的黑影飞掠下来。箭雨过处,竟然不见了向燕云的踪影。
穆藤回过头,和几位兄弟面面相觑——这究竟是人,还是鬼?怎么这世上会有如此的功夫?
(三)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唐?高适
向燕云惊奇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