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兰州汉时称金城，素来是西北重镇，也是关外江湖势力与中原帮会势力分割所在。
只是近十年来，兰州城里纷至沓来的江湖客，却多半冲着一个地方，天下水楼。
天下水楼卖的既不是茶，也不是酒，只是水，天下各式各样神奇的水，从普通的落梅溶雪，到天山之巅的极寒之水，只要报得出名号的，水楼里竟是应有尽有。而当家楼主冷箜篌，自是另有一段传奇，人言她十年前素衣白ma，只shen远赴兰州，在黄河岸边望了一望，解下斗篷，大书“天下水楼”四字，就此开张，十年间，把生意从西域zuo到扶桑，从sai外zuo到南疆，搏下了“南沽义北箜篌”的声名。
沈南枝一路娓娓诉来，只听得苏旷悠然神往：“这位冷姑娘…想必是富可敌国？”
沈南枝恼他不说正事：“废话。”
苏旷却笑dao：“不知冷姑娘芳龄几何？可有婚pei？”
沈南枝叫dao：“姓苏的，你要是敢把歪主意打到我师姐tou上，那可真是死期不远了！我师姐素来惟利是图，和她说上一言半语，就要几百两银子…”
苏旷撇撇嘴：“放心放心，象在下这zhong穷小子，和她不谈钱，只谈情。”
沈南枝虽然知dao苏旷脸pi厚，却也没想到厚到这个程度，她摇了摇tou：“唉，我这个师姐…和谁都是只谈钱，不讲人情的。”
天下水楼立在黄河边，高粱大栋，斗栱飞檐，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冷箜篌昔年一领素缎斗篷依然系在柳树上，随风猎猎，似乎在回应远chu1黄河的咆哮。那“天下水楼”四个字居然也不褪色，写得大开大阖，铁划银钩，思及当初冷箜篌不过及笄少女，苏旷忍不住一叹：“冷姑娘真是奇女子啊！”沈东篱随手一指“不错。”
苏旷的目光落在沈东篱的指向，脸色却开始发白了，楼门前立着块牌子——敲门五两，进门十两，楼下二十两，楼上五十两，其余另算。
苏旷咬着牙：“这是什么意思？”
沈南枝嘻嘻一笑：“这是奇女子的进门费，苏旷，你可要记牢了，进了门，不许多说一句话，不能多走一步路，师姐她六亲不认，黑着哪。”
楼上小窗里，悠悠飘来一个声音：“南枝，你这丫tou许久不到，一到就编排我什么哪？”
一张素素淡淡的面孔探了出来，眉宇眼梢生得十分大气，chun角han着丝笑，却故意板着面孔：“上来吧，冲着六亲不认四个字，今儿不收你银子，只那两个臭男人么——”
沈南枝双臂一展，ru燕投林般直掠上二楼，勾着那女子的脖颈，甜甜笑dao：“师姐，我今天还就是为这两个臭男人来的。”
苏旷的断腕，自从入伏，已是一天痛过一天——义手毕竟不是血rou之躯，每次动武难免有所moca，冬春之季也还罢了，一到了夏天，气候炎热，伤口自然而然红zhong破损起来，义手毕竟不能随意拆卸，沈南枝左思右想，只有冷箜篌的观音石ru可以gen治此疾。然而观音石ru稀世难求，小小一瓶就已经价值，虽然沽义山庄和天下水楼jiao情shen厚，沈南枝也不敢怠慢，索xing陪同苏旷千里迢迢赶到兰州。
冷箜篌看了看苏旷的伤口，叹了口气：“南枝，你们来得不巧，观音石ru早在半年前就断货了，苏兄弟这只义手…怕是用不得啦。”
苏旷笑笑：“这只手本来就是分外得来，没了就没了，也不当jin的，倒是冷姑娘一字千金，平白讨扰许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苏某就此告辞，高山liu水咱们后会有期。”
他本来不是这么失礼的人，但是天下水楼，他实在半刻也坐不下去——此chu1立有立费，坐有坐费，朝南有向yang费，靠窗有通风费，象他这样贫无立锥之地的狼子，多说几个字，都是罪过。
沈南枝本来还是抿着嘴笑，听见苏旷迫不及待地告辞，噗哧一声，将半口茶水都pen了出来，她眼珠滴溜一转：“师姐，你快查查他的帐吧，别叫你这一楼的铜臭熏走一位大侠，哈哈。”
冷箜篌衣袖一摆：“苏兄弟，坐，你虽然不似舍妹家财万贯，我这区区水楼，你还是来得的。”
苏旷听得云山雾罩，却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冷箜篌取出一本描金账簿，翻了数页，向沈南枝一指：“喏，是这里了——”又向苏旷dao：“苏兄弟听好。”
“昔年你shen为朝廷捕快，自有俸禄，所作所为，此chu1不计——这里看起，苏旷，你四年前在sai北刺杀北国大君，一举扭转战局，虽说不上解万民于倒悬，但可算居功至伟，二十万两银子。”
“三年前你只shen血战，劫回太行山群匪抢去的赈灾银两，黄河十万灾民shen上得衣，口中得食，此乃大功德，二十万两银子。”
“你于平安巷火场里救出孤女一名，北柳庄救下一家七口…三年间你在危难关tou合计救下七十六条人命，以每人三千计算，二十二万两银子。”
苏旷插嘴：“嗯，二十二万八千两。”
冷箜篌摇tou：“你这些年来行侠仗义大小一百二十九件，合计银钱是一百七十五万三千六百二十一两。”
她又翻一页：“这一页是你的恶行…呵呵…”苏旷心下一惊，却见冷箜篌抿着嘴，几乎要笑出声来。
沈南枝一把抢过，读dao：“你的恶行…唉，你的恶行！你用金壳线虫讹诈七次！合计三十五两银子…嗯，师姐，我看见他又干了一次，加上五两三钱。西湖断桥捡到上好绸伞一把，明知失主在前却不送还，去当铺当了七钱银子。白吃不付账三次、偷柴禾一次，偷米一次，偷ji一次未遂偷走jidan一个，偷ma一次…嗯，又送回去了，抽老千一次，唔，被人家赌场的识破赶走…天，还在京城骗了小姑娘的一串糖葫芦吃。”
苏旷脸通红：“胡说，哪里是骗？我们说好捉迷藏，那丫tou捉不到我输了赖pi，跺着脚哭，我险些被她nai娘骂死。”
沈南枝仰天叹了口气：“苏旷苏大侠…你和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比试还不算骗？你你你，真是微风八面，侠义无双啊。”
冷箜篌接过账簿：“总之，两相抵消，一共是一百七十五万三千五百四十六两银子，苏兄弟，我这天下水楼花销虽大，也用不了
兰州汉时称金城，素来是西北重镇，也是关外江湖势力与中原帮会势力分割所在。
只是近十年来，兰州城里纷至沓来的江湖客，却多半冲着一个地方，天下水楼。
天下水楼卖的既不是茶，也不是酒，只是水，天下各式各样神奇的水，从普通的落梅溶雪，到天山之巅的极寒之水，只要报得出名号的，水楼里竟是应有尽有。而当家楼主冷箜篌，自是另有一段传奇，人言她十年前素衣白ma，只shen远赴兰州，在黄河岸边望了一望，解下斗篷，大书“天下水楼”四字，就此开张，十年间，把生意从西域zuo到扶桑，从sai外zuo到南疆，搏下了“南沽义北箜篌”的声名。
沈南枝一路娓娓诉来，只听得苏旷悠然神往：“这位冷姑娘…想必是富可敌国？”
沈南枝恼他不说正事：“废话。”
苏旷却笑dao：“不知冷姑娘芳龄几何？可有婚pei？”
沈南枝叫dao：“姓苏的，你要是敢把歪主意打到我师姐tou上，那可真是死期不远了！我师姐素来惟利是图，和她说上一言半语，就要几百两银子…”
苏旷撇撇嘴：“放心放心，象在下这zhong穷小子，和她不谈钱，只谈情。”
沈南枝虽然知dao苏旷脸pi厚，却也没想到厚到这个程度，她摇了摇tou：“唉，我这个师姐…和谁都是只谈钱，不讲人情的。”
天下水楼立在黄河边，高粱大栋，斗栱飞檐，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冷箜篌昔年一领素缎斗篷依然系在柳树上，随风猎猎，似乎在回应远chu1黄河的咆哮。那“天下水楼”四个字居然也不褪色，写得大开大阖，铁划银钩，思及当初冷箜篌不过及笄少女，苏旷忍不住一叹：“冷姑娘真是奇女子啊！”沈东篱随手一指“不错。”
苏旷的目光落在沈东篱的指向，脸色却开始发白了，楼门前立着块牌子——敲门五两，进门十两，楼下二十两，楼上五十两，其余另算。
苏旷咬着牙：“这是什么意思？”
沈南枝嘻嘻一笑：“这是奇女子的进门费，苏旷，你可要记牢了，进了门，不许多说一句话，不能多走一步路，师姐她六亲不认，黑着哪。”
楼上小窗里，悠悠飘来一个声音：“南枝，你这丫tou许久不到，一到就编排我什么哪？”
一张素素淡淡的面孔探了出来，眉宇眼梢生得十分大气，chun角han着丝笑，却故意板着面孔：“上来吧，冲着六亲不认四个字，今儿不收你银子，只那两个臭男人么——”
沈南枝双臂一展，ru燕投林般直掠上二楼，勾着那女子的脖颈，甜甜笑dao：“师姐，我今天还就是为这两个臭男人来的。”
苏旷的断腕，自从入伏，已是一天痛过一天——义手毕竟不是血rou之躯，每次动武难免有所moca，冬春之季也还罢了，一到了夏天，气候炎热，伤口自然而然红zhong破损起来，义手毕竟不能随意拆卸，沈南枝左思右想，只有冷箜篌的观音石ru可以gen治此疾。然而观音石ru稀世难求，小小一瓶就已经价值，虽然沽义山庄和天下水楼jiao情shen厚，沈南枝也不敢怠慢，索xing陪同苏旷千里迢迢赶到兰州。
冷箜篌看了看苏旷的伤口，叹了口气：“南枝，你们来得不巧，观音石ru早在半年前就断货了，苏兄弟这只义手…怕是用不得啦。”
苏旷笑笑：“这只手本来就是分外得来，没了就没了，也不当jin的，倒是冷姑娘一字千金，平白讨扰许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苏某就此告辞，高山liu水咱们后会有期。”
他本来不是这么失礼的人，但是天下水楼，他实在半刻也坐不下去——此chu1立有立费，坐有坐费，朝南有向yang费，靠窗有通风费，象他这样贫无立锥之地的狼子，多说几个字，都是罪过。
沈南枝本来还是抿着嘴笑，听见苏旷迫不及待地告辞，噗哧一声，将半口茶水都pen了出来，她眼珠滴溜一转：“师姐，你快查查他的帐吧，别叫你这一楼的铜臭熏走一位大侠，哈哈。”
冷箜篌衣袖一摆：“苏兄弟，坐，你虽然不似舍妹家财万贯，我这区区水楼，你还是来得的。”
苏旷听得云山雾罩，却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冷箜篌取出一本描金账簿，翻了数页，向沈南枝一指：“喏，是这里了——”又向苏旷dao：“苏兄弟听好。”
“昔年你shen为朝廷捕快，自有俸禄，所作所为，此chu1不计——这里看起，苏旷，你四年前在sai北刺杀北国大君，一举扭转战局，虽说不上解万民于倒悬，但可算居功至伟，二十万两银子。”
“三年前你只shen血战，劫回太行山群匪抢去的赈灾银两，黄河十万灾民shen上得衣，口中得食，此乃大功德，二十万两银子。”
“你于平安巷火场里救出孤女一名，北柳庄救下一家七口…三年间你在危难关tou合计救下七十六条人命，以每人三千计算，二十二万两银子。”
苏旷插嘴：“嗯，二十二万八千两。”
冷箜篌摇tou：“你这些年来行侠仗义大小一百二十九件，合计银钱是一百七十五万三千六百二十一两。”
她又翻一页：“这一页是你的恶行…呵呵…”苏旷心下一惊，却见冷箜篌抿着嘴，几乎要笑出声来。
沈南枝一把抢过，读dao：“你的恶行…唉，你的恶行！你用金壳线虫讹诈七次！合计三十五两银子…嗯，师姐，我看见他又干了一次，加上五两三钱。西湖断桥捡到上好绸伞一把，明知失主在前却不送还，去当铺当了七钱银子。白吃不付账三次、偷柴禾一次，偷米一次，偷ji一次未遂偷走jidan一个，偷ma一次…嗯，又送回去了，抽老千一次，唔，被人家赌场的识破赶走…天，还在京城骗了小姑娘的一串糖葫芦吃。”
苏旷脸通红：“胡说，哪里是骗？我们说好捉迷藏，那丫tou捉不到我输了赖pi，跺着脚哭，我险些被她nai娘骂死。”
沈南枝仰天叹了口气：“苏旷苏大侠…你和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比试还不算骗？你你你，真是微风八面，侠义无双啊。”
冷箜篌接过账簿：“总之，两相抵消，一共是一百七十五万三千五百四十六两银子，苏兄弟，我这天下水楼花销虽大，也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