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脸过去一望之下,船头那人,鼻鼾微传,竟已呼呼睡去。
白衣少年踏出一步,厉声喝道:“起来,朋友,少装神弄鬼了。赵家兄弟年纪虽轻,却并不是好欺侮的,朋友纵使大方,小爷可要得罪了!”
那人身躯一动,忽然一骨碌爬坐起来,于浮肿的饼脸上,睁开一双细眯眼,慌慌张张地四下转着脖子道:“谁在叫?什么事?是…是不是船漏水了?嗯…船…
不是还没有开吗?那么…难道我是在做梦不成?”
自语了一阵,见无人答腔,垂头又想倒身睡下。
白衣少年嘿嘿冷笑道:“哼,装的倒蛮像!”
双臂蓄势,一步步欺过去。那人一回头,怔了征,缩身骇叫道:“你…这位少爷,是不是要打架?船老大,喂,船老大,要命的,你…你怎么不过来说说话?”
打着赤膊的船老大连忙放下手中缆索,跑过来问道:“什么事?”
那胖汉如获救星似地挨至船老大脚下,指着白衣少年嚷道:“岂有此理!他凭什么要打人,你老大问问他!”
白衣少年冷笑不置,另一名白衣少年负手静立,虽然未采取行动,一双有神的眼光却始终未曾一刻离开过那胖汉脸上。
船老大朝双方望了望,然后向白衣少年苦笑道:“对不起两位客官,都是小的不好。这位胖哥坐这条船,已经不止一二天了,他人胖,身体也虚了点,每次都是挨着船板就想睡。”
手朝舱中众渡客一指,又道:“那边的周大爷,钱二麻哥,还有胡四秃见等几位常客都知道的。小的也骂过他好几次,总而言之,下次要他躺到边上一点就是了!”
船老大说得很恳切,而那人一身浮肿的黄皮黄肉,也实在看不出有甚可异之处。
白衣少年火气虽然退了不少,但仍忍不住冷笑道:“哼哼,小爷眼睛可没有瞎…”
白衣少年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不过,白衣少年底下要说的是什么,华云表却清楚得很。
不管别人所见到的是否相同,他华云表,第一个就跟白衣少年有着同样的疑惑:
活人与死人,其间之差,只在一口气。刚才明明白白的,那个主坟似的肚皮鼓在那里,纹风不动,活人能不呼吸?呼吸时能保住肚皮不生起伏?
还有:他早不翻身,晚不翻身,偏巧凑着有人想自他身上跨过时,就翻身了?
膝盖曲起,不偏不倚,时间与部位,都准确得恰到好处。说巧,不也太巧了些?
这时,一直负手静立着的那个白衣少年忽然踱过来向余怒未息的白衣少年一摆头,淡淡地道:“算了,老二,让人家开船吧。到了洛阳,我陪你去中州第一楼,喝上个三整天,算是给你消气就是了!”
华云表这下弄清楚了:说话的是双玉老大赵玉坚,怄气的则是老二赵玉泽!
赵玉泽经兄长相劝,轻轻一哼,狠狠地瞟了那胖汉一眼,悻悻转身,再未有甚表示。
华云表对这位双五老大赵玉坚钦敬之心顿生,他不是钦敬对方的泱泱风度,而是钦敬这位赵玉坚的一股于云豪气!他放出口风,放得如此自然,如此磊落:“中州第一楼”“三整天”这不啻说:“朋友,要找赵家兄弟,你还有机会,朋友不至于连中州第一楼在什么地方也找不着吧?那么,去吧,我们等着!”
平安渡过河,搭客纷纷登岸。华云表留在最后面,经过一阵盘算之后,他就也向洛阳城中踽踽走去。
他想:追踪之举,显已无望。纵然轻功盖世,不知道人家去了哪里,又有什么用?再说,进城呆几天,似乎也不是纯粹白耗。洛阳居九州之中,一向为风云际会之地,中州第一楼,更是名满两京,武林人物来往关洛,总免不了要到这种地方落落脚。“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或许反会在那里有所收获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