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间道:“老先生打中的那一条?”
老人用手中旱烟筒一指道:“这一条!”
那名值事中年人眼角一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单剑-乜探头望去,原来是“孺子不可教也”那一条,心头不禁生出一丝滑稽之感,暗笑道:“这种年纪打中这一条倒满有意思,谜底不充满横秋老气才怪。”
纸笔取至,老人振腕写出谜底:”老翁八十犹能行!”
众人看了,一时默然,直到有人将谜面和谜底反复联念了数遍,哄笑之声,这才一下子爆发了开来。鼓响三通,一只大红封由主事人以红盘捧过来,老人接下,洪声大笑,忽然,笑声由大笑变成干笑,接着,头一低,向身后人群钻去。
同一时候,一名面如鸠盘的老婆子,扬着一根寿星拐,由另一边一路嚷了过来,道:
“你这杀千刀,老不死的,骗老娘说接到-笔生意,原来是躲在这儿取乐子?你多大了?你这老不死的,杀千刀的!”
闲人赶快闪避,单剑飞仔细观察之下,立即看出老婆子不但步履矫健,就是那支寿星拐,也非凡器,黑黝黝的,显是纯钢打造,他没有想到这对老夫妇原来竟是武林中的人物。
老婆子叱喝声渐去渐远,人潮也散而复合,就在这时候,一名黄衣青年,忽然于灯前出现。
黄衣青年年约廿四五,面目生得还颇端正,只是那双眼神闪闪烁烁的,令人看了有点鬼祟之感。
黄衣青年显然为适才那阵笑闹声所引来,他来全无猜谜之意,一双眼珠骨溜溜地四下乱转,似乎想在人群中发现什么一般。
最后,脸一低,忽然看到就站在他对面不远的紫衣少年,脸上失望之色顿时消失,双手一拱,笑问道:“这位弟兄请了!弟台大概也不是本城人氏吧?”
紫衣少年淡淡侧目道:“那么阁下不是本城人氏了?”
黄衣青年连忙笑答道:“是的…”还待再说下去,见紫衣少年已转脸望去灯上,不由得讪讪一笑,改口又问道:“弟台如何称呼?”
紫衣少年冷冷说道:“我是打灯谜来的。”不折不扣,一个软钉子!
单剑飞心想:“这黄衣青年也真脸厚,彼此萍水相逢,为什么一定要与人家攀缘结交?
对方神色早就该看出来了,这种钉子碰得多无谓?”
不意事情到此尚未算完,黄衣青年不但不知趣,反挨身走来紫衣少年边,口中自言自语地笑着道:“是的,是的…打灯谜…很有趣,小弟出身书香世家,一直很喜欢这些玩意儿,唔,让我也来猜猜看…弟台现在看的哪一条?”
紫衣少年唇角噙着一丝冷笑,原已抽身准备离去,眼角偶扫单剑飞,忽又轻轻咬了咬下唇,转过来站回原处。
紫衣少年这种微妙的举动,黄衣青年没有留意,单剑飞也没有觉察到,黄衣青年说话时眼光正望去宫灯上面,而单剑飞的眼光则始终没有离开过宫灯;现在,单剑飞正在揣摩着这么一条:“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打药名一种。”
单剑飞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怕是‘王不留行’这味药吧?”
不过,经刚才那一阵吵闹,他虽自信打中,却已失去揭条报底的兴趣,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大声问道:“喂,这一条谜底是不是‘王不留行’?”
值事人望了谜面,连连点头,大声笑答道:“正是,正是!”跟着手臂一扬,向后面朗报道:“‘王不留行’,中了!”
接着,鸣鼓,奉彩,猜中者是一名身材瘦小的走方郎中,手持虎撑,背背药箱,年纪看上去足有三旬出头,嗓音却脆越得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单剑飞看清后,不禁暗暗失笑:“原来又是一位‘行家’。”他虽然牺牲了一次领彩机会,却无悔意,毕竟是自己抢先猜中一步,就凭这一点,即已够他感到快慰的了。
走方郎中刚刚接下赠彩,另一个声音突又大笑了起来,一叠声喊道:“快拿纸笔来,剩下的敝人通通包了!”
发话的,正是那个黄衣青年,单剑飞一愣,心想这人真有如此能耐么?那位紫衣少年明眸溜动,也似有着不信之色。
黄衣青年这种豪语,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纸笔取至,闲人也密密地围拢好几层,一个个垫足引颈,目光一起集中在黄衣青年笔尖上。
黄衣青年握笔在手,行睨视了身旁紫衣少年一眼,然后这才笔尖一点,笑道:“先答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