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对于如此一名老人,赶路实非所宜,老人有了这笔银子,足可维持到来年春暖花开,也就用不着急急赶去长安了。
朱元峰正思忖间,身后来路上突然响起一阵鞭声;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一辆双座马车驰了过来。
朱元峰大喜过望,连忙拦在路中,挥臂示意。
马车渐渐驶近,最后终于停顿下来,驾车的是一名环眼大汉,他在看清一老一少的衣着相貌后,不禁竖眉怒喝道:“挡住老子去路是什么意思?快滚开!”
朱元峰忍气指着老人道:“这位老人家,体弱多病,不良于行,想求老大行个好事,当致薄酬!”
大汉扬鞭冷笑道:“好事?嘿,这年头要行的好事太多了!快滚,不然可别怪老子鞭下无情!”
朱元峰心想:这厮狗眼看人低,不见棺材不流泪,看样子,不显点厉害这厮是绝对不肯通融的了。
朱元峰想着,正侍探手入怀,取出铁莲子备用,车帘一掀,忽自车厢中探出一张俏丽的少妇面庞,娇声滴滴地问道:“是什么人呀一一”
目光瞥及朱元峰,微微一怔,语音亦为之顿然打住;当她接着又发现到朱元峰身边的老人时,妙目一转,突然沉下脸来向那大汉责叱道:“大虎,你有没有心肠?这位老人家如此一把年纪,你昏了么?还不快请人家上来。”
朱元峰呆了呆,连忙拱手道:“对不起,晚生没想到车上载的是女眷,冒昧之处,尚望海涵,谢谢这位娘子好意,临潼近在眼前,咱们仍然步行可矣。”
少妇黛眉微蹩道:“真拘泥”
老人颤巍巍的走上一步,向朱元峰低声道:“老弟,难得这位大娘一番好心,我们就打扰一程吧,说实在的,老汉也的确支撑不住了。”
朱元峰为难道:“可是”
老人唉了一声道:“还可是个什么呢,老汉这么大年纪了,你老弟虽则尚还年轻,一个人只要坐得正,行得正,居心光明,偶尔从权,又有何妨?上去吧,别叫人家久等了,来,老弟,扶老汉一把,噢,谢谢谢谢这位娘子!”
朱元峰不便坚持,只好把老人扶上车。车上原来只有少妇一人,座位宽松得很。朱元峰扶着老人在少妇对面坐下,缩起双脚,视线低垂,感觉局促之至。少妇向大汉发出招呼,立即继续行进。
马车驶动后,老人殷勤地向少妇问道:“这位娘子何方人氏?如何称呼?”
朱元峰眉峰暗皱,不禁对老人渐渐生出一点厌嫌之感。他心想:有车坐了,就该安分些,居然会有这么多的罗嗦。
只听少妇娇声含笑回答道:“贱妾姓孙,夫家住渭南,此番系归宁终南娘家。敢问老丈与这位相公是什么关系,怎么会赶着这种风雪天走在外面?”
老人阿谀地噢了一声道:“原来是孙家姑娘。”
朱元峰听了,更觉刺耳,老人却接着叹了口气道:“这位老弟,算起来该是老汉的侄孙,虽然出了五服,不过,这孩子倒挺孝顺的,比起老汉那几个顽劣的嫡孙,真不知要强上多少!唉唉,这年头,什么养儿防老,全是假的,天生苦命,儿孙再多也是一样。”
孙姓少妇附和着叹道:“可不是…”
朱元峰却给听呆了,好个老家伙,没人禁止你胡扯。但是,你这老家伙也不该胡乱占人便宜呀。
谁是你“侄孙”?这这岂不成了恩将仇报?嘿,真是好人难做!
朱元峰心中虽然有气,却懒得去计较。只听老人又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接着说道:
“这次可全亏了娘子好心…唉,好累…对不住…老汉想憩一会儿了。”
接着,车中沉寂下来,随着车身之颠簸,朱元峰也隐隐感到一阵倦意,于是,他将身子向后靠靠紧也将双目缓缓闭上。
这样,朦朦胧胧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朱元峰突为一声轻微的闷响所惊醒,睁眼一看,几乎失声叫将起来。
对面那名孙姓少妇,已由原来之座位躺到车板上,粉颈歪扭,七孔流血,死状极为可怖。
车中别无他人,这,当然是他身边老人下的手。
朱元峰侧挪尺许,转身向老人望去。老人缩着脖子,脸孔微仰,双目紧合,似乎正睡得香甜。
朱元峰沉声道:“这位老朋友,别做作了,最好先将话说清楚,以免误会伤和气,说吧,你对朱某人欲待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