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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蒙黎青相救已有半年之久,莫说第一个月拯救自己于生死边缘,便是后几月的殷勤照顾,也叫云舒怀感激不尽了。初时除了上药、擦身这些日常看护,云舒怀便是连大小解也须得黎青帮忙,这令他羞愧欲死,倒是黎青显得落落大方:“羞什么?大男人扭扭捏捏笑死人了。我是大夫,给你治伤时管你是男是女——再说,你还算男人么?焦得那样厉害?”
云舒怀登时只觉五雷轰顶、欲哭无泪。黎青赶忙补道:“好啦好啦,算我童言无忌,说错话。别伤心,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可千万别伤心,不然就更像女人了。”
有这样一个口没遮拦的女孩儿照顾,云舒怀不知不觉绕过多少酷刑一般的身心折磨。他一向好强,以往行走江湖,从来都是他杀人、他救人、他放人,如今却如一个婴孩般被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儿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在这般全无保留的相对中,他心里便有了一点点微妙的波澜。
他个性高傲,昔日风度翩翩,家世又好,家中托媒的自然少不了,便是江湖中的女侠名媛主动投怀送抱的,也不在少数,只是他却将之视为庸脂俗粉,鄙视之余,从来不假辞色。可如今对着这相貌看不清、岁数不清楚、来历不分明的女子黎青,云舒怀却真的动情了!
想起每次上完药后,黎青便会用裁得极细的绷带将自己细细包好。这绷带裹得很紧,便如皮肤般妥帖,能减轻行动时摩擦产生的痛楚。这时,他心里便一片宁静祥和,什么恢复武功、行侠仗义都被抛到脑后。他一门心思所想的,只是仔细捕捉黎青冰冷的指尖在他滚烫肌肤上滑过的感觉,仔细品味黎青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低沉语调,仔细辨认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就仿佛黎青对他来说,便是天地间的一切了。
此刻云舒怀神功初成,喜不自胜,自然希望与最心爱的人分享。当下轻手轻脚闪到大树背后,耳听黎青的脚步一步步轻轻走来,他竭力控制气息,便要从后边吓她一吓。
眨眼间黎青便来到树下,停下脚步,耳边传来衣衫的摩擦声,似是她正东张西望地寻找自己。云舒怀猛地转出身来,大叫道:“哈!”他的声音嘶哑,乍然开声,便只能发出这样的响动。
黎青往后退了一步,大笑道:“哎呀。真吓人啊。”口中说吓人,实则语气平和,殊无慌张之意,竟是连作假也不屑一装。云舒怀为之气结,奈何黎青的脾气向来如此,他爱的也便是这率直的秉性,当下只好苦笑道:“姑娘啊,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黎青笑道:“好像没有吧。”她的声音低沉,夺魄勾魂。
云舒怀心中一荡,突然鼓足勇气,张开双臂将黎青抱在怀里。黎青猝不及防下,已被云舒怀揽了个结实,惊得大叫一声。
“这回怕了吧?”
黎青苦笑道:“怕死啦。你可以放手了吧。”她口中说笑,云舒怀却在她身后摸到一个包袱,大吃一惊:“呵……包袱?你要去哪里?”
“你的伤既然好了,我当然要继续四方游历……放手,放手我再跟你说。”
云舒怀心神激荡,哪里肯放?他臂上加力,猛然凑脸过去,久已失灵的鼻子此刻却隐隐约约闻到一丝幽幽香气,只觉腮边一软,已贴上黎青的脸颊。黎青的身子蓦地僵住,云舒怀转过脸来,迷乱地轻吻黎青玉颈香腮,口中喃喃道:“呵……不要走,不要走!青儿,我喜欢你啊……”
黎青陡然身子僵硬,张口结舌:“是……么……”
云舒怀吻在她耳垂上:“呵……嫁给我吧……不要走……”
突然之间,黎青奋力挣扎。她的力气固然不及云舒怀,但乍然发力,瘦硬的手肘重重撞在云舒怀胸前,云舒怀便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挣扎时的不容质疑。他是君子,自不愿用强,木木放手,沉吟道:“呵……你……不喜欢我?”
黎青道冷冷道:“云大侠,你我萍水相逢,说得上什么喜欢不喜欢?更别提什么谈婚论嫁了!”
云舒怀大骇:“呵……我们……我们已经朝夕相处半年多了……呵……你那样照顾我,我们……你……”
黎青截口道:“我照顾你又怎样?莫不成你是黄花大闺女,身子金贵,别人摸不得看不得?我摸了看了便得负起责任,不能始乱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