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在那儿叹了口气。”
说着,大六儿学着他声音叹了口气,他尽量学着柔和些,虽然学得很不象,但众人也听出一二分意思来了,可见那天的情形给他留下的印象确实很深。只听他接着说:
“一会儿,他转过身来了,逆着太阳光,我看不见他的脸,他好象很喜欢马,把我和兄弟的六匹马一匹匹看着,叹息着说‘也算好马了,有这样的马,二十天大概能跑到陕西了’。”
“我兄弟最疼他的马了,一听见有人夸他的马,就高兴了。问:‘陕西是哪儿呀?’我看见那和尚笑了下,没说话。我兄弟便非要他骑一骑他的马试一试马的脚劲怎么样。”
众人微微一笑,想这大六儿兄弟俩个可都够实在的,别人随便夸了一句,他们就非要别人试马。只听大六儿继续说道:“他本来面向我兄弟的,背着光,我看不见他脸,可他伸手一牵辔头,我就呆了——一个人会长那么细致的一只手,我真从来没见过,他肯定不是平凡人。他只笑了笑,说:‘我有伤、不能骑了,也不爱骑马,佛祖说过:众生平等,我一个出家人怎么好骑它呢,我只想求这马儿给我办个事儿’。然后他就看着我兄弟,看得好认真,象在猜想我兄弟靠不靠得住似的。”
“我兄弟都被他看楞了,半晌,那和尚才又开口,问了这么一句:‘我看你是个老实人,你能帮我个忙吗?——给我……送个信儿。顺便再带点儿东西,这事儿对我很重要,关系身家性命的。只要你东西送到,就算救了我一命了。收东西那人虽不是个什么有钱人,但他还算大方,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忙,要他一千两银子的酬谢他还是少不了你的。当然,说不定你还可以要些别的。’”
“我兄弟当时就呆住了。说实话,不为别的,就为他这人,只要路不远,不给钱我兄弟大概也会送的。不知怎么,我就觉着他是个好人。我兄弟问他送什么,他站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支羽毛来,有三寸长,乌色的,好轻好软,象鸿雁的毛,说:‘就送这个吧’。他看着那根羽毛的神情很特别,好象那还是个希罕物似的。我兄弟也不知道他要送个羽毛干什么,但也不敢问,——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答应他了,不过,要是我,我大概也会答应的,一千两银子呀!我相信他不会骗我们的,他就不象个骗人的人。第二天一早,我兄弟就带了三匹最好的马上路了,因为照那和尚说的,要一路上不停马不停蹄地把东西送到才来得及,路上换马不换人。”
众人已听得楞了,都觉着这事儿透着十分的蹊翘,但谁也说不出不对在哪里。好半天,有人才合拢嘴来,问:“你兄弟就真送了?”
那大六儿傻楞楞地点点头“是呀,答应了别人的,肯定要送到呀!”
便有人摇头、有人点头。有人说大六儿兄弟傻,有人说他们行事有古风,说不定就此真交上好运了。却听那赵头儿笑道:“千里送鸿毛,千里送鸿毛……嘿嘿、不会真有人开这种玩笑吧?”
他这话说得众人心里怪怪的,那边桌上那年轻的主仆两人似也对此着了意。那少爷沉吟不语,却听那小苦儿说道:“少爷,我觉这事儿有点怪,千里送鸿毛,江湖上有这规矩吗?听着怪怪的,只怕那和尚不俗,是有些来历的?”
那少爷皱眉想了下,眼中一片迷茫,只说:“难道少林寺又有什么高僧出关了?穿白衣的,那该是无辈弟子呀,也不会有这等行径的哎。”
他的声音很轻,只是说给自己听,也就小苦儿一个人听得到。
——小苦儿也就怕他家少爷心思重这一个毛病,遇上不管什么事儿都要思前想后的,所以老是不得快活,有心要岔开他的思路,低声一笑道:“少爷,那卢半仙不是说:少爷的红鸾之灾是要一个和尚才能解得开的吗?会不会就是他?”
那少爷皱皱眉,还没说话,这时又有轻薄的人笑道:“大六儿,你兄弟一下赚那么多银子,你眼红不眼红啊?他会不会分你一半?这下、你兄弟俩个可美喽,都可以娶上媳妇儿了,再不用半夜打光棍了!只是你太笨,遇上了这么个百年难逢的大财主,你就没寻他要点儿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