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先练一练,我兄弟奉陪!”
铁芳说:“我来到这儿原是为看看他那个人,交个朋友,并非想来此显武艺。”
飞虎鲍坤把钩又擎在双手之内,同时抡起,恶意地笑着说:“你要是不露武艺,那你可见不了少太爷,你就算白来了这一趟!并且你也休想走!”
铁芳沉下脸来说:“岂有此理!”忽然这个人的双钩就要钩他的脖子,铁芳急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甩去了皮袄“锵”地一声掣出了宝剑,寒光抖动,忍声说:“你想比武,可就得提防受伤,快闪开!叫我去见吴元猛!”
飞虎鲍坤持著双钩将那屋门拦住,冷笑着说:“你要想进屋,就得先由我的双钓底下钻过去!”
铁芳扭头著见那玻璃里有几个人都正在向外望着,他就狂笑着说:“吴元猛,你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真叫我看不起你!…”
鲍坤又耸身抡钩而来,铁芳展剑相迎,鲍坤的钩如雕翅,忽而斜击而来,忽而又掠越著腾起,铁芳剑似银蛇,直奔敌心。鲍坤身向旁门,一钩高举,他想要钩开了铁芳的剑,而再一钩将铁芳的脖子钩住,但他作不到,铁芳一剑紧一剑地刺来,鲍坤的双钩竟有点乱抡了,身子且不住地后退。
这时忽由屋中走出来几个人,就有人大喊一声:“住手!”
鲍坤缩钩跑到了远处,那屋门畔站著许多人,都望着铁芳的剑法吃惊,铁芳将剑换了一条花儿,这才住手。他抬头去望,见屋内出来为首的人,是一个身约七尺的汉子,年纪不过二十五人,穿著古铜色缎子面的狐皮袄,脚下是青缎快靴,头发很厚,辫子打得很整齐,一张大长脸,笼罩著一层苍白色,眼睛却非常有神,眉毛好像两把扫帚。这个人说:“你们不用打了!你的武艺我也看出来了,是受过真传,可称得起是朋友,我就是吴元猛。朋友…”把他双目向铁芳狠狠地一瞪,说“你可也得这出你的真姓名来!”
铁芳仔细著了看他,就微微地一笑,说:“我姓王,名叫王仲这,这还能够改吗?”
吴元猛点了点头说:“好!就算你叫王仲远,可是,你是玉娇龙春雪瓶他们派来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极为洪亮,双目瞪得更大更狠。
铁芳却从容地说:“你若这样说,可见你在甘凉这上是徒负虚名,玉娇龙、春雪瓶那是如何的人物?她们若是想来找你作对,还用派人来?哈哈!你太把她们看得小气了!在沙漠草原二十年来,无论何人都不敢提起她们的名字,她们是来无踪去无影,神鬼莫测,我们在这里说话,她们就许在你背后了!”
吴元猛神色一变,不由得就回首看了看,他又向他身后的那个人一笑,又转过脸来,阴沉地问说:“我可看着眼熟,好像我认得你。今年三月间,我正在西安府,就看见你跟玉娇龙同行,你的名字叫韩铁芳,你杀过金刀太岁余旺,伤过载阎王,你,还敢来欺骗我?”
这末一句话说出来,真是声如霹雷,铁芳却脸色也不稍变,就问说:“你是畏惧韩铁芳吗?如果你真怕他,那我可以当他,不过,我却不姓韩!”
吴元猛一笑,大长的脸上立刻显著温和了。他说:“好朋友!到此投我的人只要见我一瞪眼,就吓得战战兢兢地,真叫人看了又可怜、又可恨,独有你,好朋友!…”伸出他的大拇指,点头而称赞,又说:“请进屋来吧!”
他先转身,随著那两个人进屋,飞虎鲍坤过来,露著牙笑说:“王老弟!连我都有点佩服你!来吧来吧,请屋里喝酒来!”
那卢四也赶紧由地下抱起那件黑羊皮袄,给送进屋去,又急忙退出来。铁芳提剑进屋,就见吴元猛等人还都未落座。
吴元猛就笑着说:“王兄弟把剑放下吧!在这里用不著了,哈哈!”铁芳也笑了笑,就将剑放在一张大理石的桌子上,他见旁边并放著一对甜瓜大小的铁锤,锤上边有凸起的字,是“元猛”,把子有二尺多长,是很坚硬的木头所作成的,并且还辫里著蓝色跟黄色的带子。铁芳早就听人说过吴元猛力大无匹,如今见了他这封兵器,却又不由得心中越发地谨慎。他环顾这屋中,就见满壁的字画跟镜屏、桌椅、绣墩,全都十分讲究,里间是一大桌丰富的筵席,并有两个全都身著绸缎,十七八岁的丫鬟侍酒。
吴元猛就带著笑,给身后的人向铁芳引见。原来一个身穿灰鼠皮袄,有很长的黑须,身材细高的人就是镇凉州朱逢源;另一个年约三十许,紫脸膛,中等身材,非常强悍,这就是新从陕西来的,灞陵大侠吕慕岩之子,铁爪鹏吕通海;还有一人,刚才根本就没出屋子,现在还躺在一张木榻上,拿著银烟签子翡翠枪,正抽鸦片,这人穿的火狐袍子,黄脸小眼睛。
吴元猛给引见说:“这就是甘凉道上开有十家钱庄的马百万。”
马百万躺在那儿,他倒是确实懒得起身,只点了点头,吕通海虽然拱了拱手,可是也立时就坐下了,倒是朱逢源,十分和蔼。吴元猛叫丫鬟搬了凳儿就请铁芳在对面落座,另一个丫鬟,戴著金镯翠戒的手来给他斟酒,铁芳却不动酒杯。
吴元猛就笑着说:“朋友!咱们是一见如故,我也不用细盘问你的来历,反正你既肯到这里来,就算是看得起我吴元猛,你绝不会安著歹心,我这里也正缺少几个真正有本事的朋友帮忙。这位朱大哥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镇凉州,但因为身体有病,不能太分神管我的这些事,我,你大概也早晓得,我家与玉娇龙那娘们儿结下了二十年的仇恨!”
“吧”的猛撞了一下桌子,韩铁芳不由又面现怒容,吴元猛越发暴躁,脸又涨成紫色,说:“王兄弟!谅你听了也得生气,我父亲黑山熊并未得罪过她,并未抢夺她的甚么至亲骨肉,但二十年来,她一点也不肯放过,我们虽没看见她,可是听说她在祁连山、阴山不断寻找,声言只要找著我的父亲,她就要将他碎尸万段,因此我才学武、才交了许多朋友。上次听说她往东去了,我就追到长安,后来听说她跟个少年人又同往新疆去,我也要去,我是想凭我的铁锤与她的宝剑决一高下,虽说她是江湖上有名的女霸王,但我却不怕她!只是…”
说到这里,声音才稍稍缓和,又说:“前几天有由西边来的人,说她已经死了,是由那个名叫韩铁芳的人给她送了终,不知埋在哪里?这真叫我扫兴!要叫我走几千里地去跟春雪瓶作对,我可又觉得不值得了,因此我才没往西去,并因为这里又来了一件事情,须待我亲自办理,不然你来到这里也就看不见我了!”
铁芳就问说:“现在这里来了甚么事情?”
吴元猛把眼一瞪,狠狠地盯著铁旁的脸问说:“你真是不知这这件事吗?”
铁芳摇摇头,吴元猛冷笑问说:“老弟,你不是为这件事才来找我吗?”
铁芳故意改变了神色,并向吕通海、朱逢源二人看了一下,吴元猛就又大笑着说:“你不用看了!这两位也都不是外人,我早就知这你是为此事才来找我的。”
他努努嘴,铁芳斜著眼一看,那马百万已经阖著眼睡熟了,吴元猛就悄悄说“待会儿再谈!先喝酒吧!”
于是铁芳也饮了半口酒,那吴元猛却饮下了一大杯,他那苍白的脸渐渐地红了,却显出十分高兴的样子。又说:“兄弟!如果这件事情办成了,我愿与你结为八拜之交,我这里有的是好看的女子,随你挑一两个作你的媳妇,只要我的买卖好,时运旺,这凉州城里足够你享福平世!”
铁芳也笑了笑,说:“我倒不想永这在此居住,事情办好,我只要几个盘缠我就走,可是我临走之前,还要到祁连山去拜会令尊。”赶紧又加以解释说:“因为我是久仰你们父子的大名,如今见著你了,实是三生有幸,但我还要见见他老人家。”说出了这话,自己觉得心中委屈极了。
吴元猛却接手说:“不要见他,他…唉!自从去年我的叔父去世之后,他更是伤心,有一年没下山了,我也不愿人去看他,他…”说到这里却又站起来怨声说:“玉娇龙把他害得真苦!这个仇恨我一定要报!”他呼喊丫鬟换酒,丫鬟腕上的金镯“叮当”地乱响,往来忙著斟酒,朱逢源倒也是且饮且谈,那吕通海却骄傲地不向铁芳说一句话。
此时,忽然有个人从窗外一探头,吴元猛立时就放下了酒杯,问说:“甚么事!”又大声嚷著说:“进来说!”
外边的是一个穿短衣的仆人,虽也是身强体壮,可是这时竟如一只见了猫的老鼠似的,缩著脖子,连头也不敢抬起,到了桌前就低声说:“回禀少太爷,门前那个人走了,我们追他,就不见他的影兜了,因为他的马太快。”
吴元猛“哼”了一声,说声:“去吧!”这个人应了一声:“是!”退著身出去了,吴元猛就又哈哈大笑,说:“门前这个戴红缨帽的人,就把他们吓成了这样,真给我泄气!真叫吕兄弟笑话!”
吕通海就说:“这也不怪他们,是他们不得不如此小心。”
吴元猛摇头说:“其实不小心也不要紧!那个人现就住在知府衙门,此次由西边带来的官人不计其数,那些人也不是不知我吴元猛是谁,但他们又能奈何得我?哼!即使玉娇龙在世,春雪瓶也来,甚么韩铁芳小辈也来,再加上那些官人,谅他们也未必敢正眼看一看我的铁锤!”
朱逢源说:“这也许是个过路的官人,他无意中向这门口看了眼?”
吴元猛说:“谁管他?我倒愿意此时有个人来与我作对,好叫他尝一尝我的铁锤!”说著话他一扭脸,看见那两个丫鬟正在靠著窗说闲话,声音虽十分低,但吴元猛颇不乐意,就又大喝说:“说甚么?叫你们来是为作甚么!躲在一边,却不好好来给客人斟酒。”
两个丫鬟就赶紧跑了过来,都拿起来酒壶又要斟,吴元猛却蓦地把桌子一拍,说声:“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