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响。他骤然抬头,只见软剑通体绯红,好像方才从炉火出取出,似破开极夜的第一缕霞光,灿然不可逼视。剑阵中人的长剑与那软剑一接,纷纷断去。剑阵中人错愕后极力飞退,黑精卫却也不追,再度咬破嘴唇,发出一声长啸,一时压住了笛音,然后化为一缕乌烟,滚滚而去。顾澄猛然想起来:“是呀!她是应该有一把绝世宝剑的,否则乌冰蚕衣是如何裁改的呢?”
“她快不行了,快追!”李歆严吼破了嗓子,这一声把所有人都惊醒了,一齐发力追去。李昶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肩沉沉地垂了下来,身形显得如此单薄,仿若一只好不容易熬过了寒冬的瘦雁。顾澄觉得他会就地倒下,可他终于还是追着众人而去。他一跑,就超过了大部分人,追在了最前头。这山坡之上转眼间,只余下满地尸首,和将熄的火把,照亮了汪汪血泊。
顾澄扯了扯九歌剑客道:“爷爷,我们追上去!”
这一追一逃,却是向着落鸿岭左翼而去。路上不时见到耗尽了气力倒在路旁的李家子弟。他们虽然看到了顾氏爷孙,却也没有精力来察问,于是他们终于渐渐追近了。远远地看到了数点火光,在将明的天色中分外黯淡。那火光下是跃动的人头,明灭不定的火把,像一道长龙,追赶着一个渺渺如魑的身影。那身影所跑向的地方,却是一带断崖!
黑精卫毫无半点犹豫,直冲出崖边。李昶扑惊叫:“羽儿!”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声回音,黑影已投入了深蓝色的天空。青风浩浩,黑纱飘飘,她浑如一只冥鸟一般,要赶在日头出现之前回到她来自的地方。
李歆严喝道:“哪里逃!”天空中顿时布满了暗器,李昶却跳了起来,玉笛化作一片晶莹光幕将暗器一一拦下。“给你!”黑精卫的声音远远传来,飘忽得几不可闻。李昶侧身一看,见一具黑乎乎的东西向着自己飞来。下意识的,他知道这是那死去的孩子!李昶伸出双臂去接,好像他这一年来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将孩子高高抛起后再接到手中。
顾澄看到那孩子的身后好像有一团白光,只是未待他想明白这是什么,李歆严已大喝一声:“小心!”李歆严身法奇快地跳过去,这一跳居然不比黑精卫来得慢,他抓住李昶后背遽然倒跃,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扯住了他们二人。孩子向他们扑来,胸口乍明,照亮了他白净柔美的小脸,那光芒投到了李昶胸前,顿时化作惨红。“卟嗵”一声,孩子落在崖边,身上还好像插着什么。
李昶跃过之处,鲜血四溅,像成串的玛瑙珠子散落一地。李歆严和李昶好不容易站住,李歆严惊魂不定道:“好……险!”
确是好险!无论谁都会同意这一点。李昶胸前的皮袍从正中划破,鲜血不断地渗出。只毫厘之差,便是开膛破肚之厄!原来黑精卫将孩子扔出来的时侯,就已经算准李昶定会去接。她把那宝剑随着孩子扔出,穿透了孩子的尸首,一直划到了李昶胸前。
何等决裂的一剑!
所有的人都被吓怕了,不敢再有言语。过了半晌,李歆严方从怀中取了一方干净布巾道:“快!把伤口包一下!”
李昶漠然地推开了他的手,这一推用力如此之大,李歆严未曾有防,险险摔在地上。他大步走到孩子的尸首前面,一把抽出那剑,将孩子抱了起来。他轻声道:“宝儿,爹带你回家!”李昶此时的神色和举止都与黑精卫在孩子死去时极像,爱怜横生,让人看在眼中毛骨悚然。
李歆严拦在他身前道:“你到哪里去?”经这半夜厮杀,他疲乏得再也撑不起平日威仪。李昶的眼睛从他身上透过,好像眼前空无一物,他再度推开李歆严的手臂。李歆严一把抓紧他近乎哀求地道:“昶儿,你要到哪里去?爹爹迫不得,爹爹不能容你和那女人搅在一起。我们李家丢不起这个人!这是李家掌门人的职责所在,爹爹知道你是何其痛心,爹爹当年……”他这时浑如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父亲,忍不住地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