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服侍李昶。
云老不再追黑精卫,径自冲到李昶身前,他发乱如草,面上血痕斑斑。这片刻杀戮让他看上去行将就木,似乎老了数十岁。他“啪”的一掌打在李昶的面上,李昶的面孔顿时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李昶迟了一会儿才抬手抚着面颊,眉头紧皱,愕然望着他,好像还不明白为什么挨了这一巴掌。云老握紧了李昶的手喝道:“拦住她,拦住她!你想让李家人在这里死光么?”李昶晃了几下,他摇晃得如此剧烈,以至于顾澄疑心他的骨架马上就会散开了,但他终于缓缓地举起笛子。
笛声缠绵如丝,切切如语,千萦百折,犹自不绝。一时间,连这山岭中的血腥气都似淡去许多,风声也柔和了起来。那调子轻轻巧巧地转折,像是精心纺出一根根透亮的雨丝,这雨丝千条百缕地散于风中,飘摇不定,却是无所不在,无处可逃。终于有一根沾上了黑精卫的身子,又是一根,再有一根。似撞进了一张柔韧的大网,黑精卫身法不知不觉就有些涩滞,好像终于倦乏困顿了,忍不住要停下来歇息片刻。
她猛然嘶声长笑,笑声有如神兵破天。顾澄耳膜刺痛,觉得耳中已淌下血来。他不及去捂耳朵,只能即刻运功护住心脉。九歌剑客身子一歪,差点就从树上跌落。她这一笑,又有好几个功力较差的李家子弟不支倒地,可她的动作也不免慢了下来。一名李家人临死前犹自一把抱住了黑精卫,黑精卫没能闪避得及,步下一顿。她身后一步之遥的李歆严终于追了上来,一刹那间,二人剑交十余回合。李歆严这时也打红了眼,全然是拼命的架式。黑精卫与他交手,便无力长笑。笛声此时犹是委婉,顾澄虽不是李昶功力所向,却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黑精卫极力振作,可招式递出手去,还是有些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五老和沈青鹰接着就赶来了,七情绝谛阵再度布成。
李昶却在这时放下笛子,空中似揭掉了数层轻纱,豁然一亮。黑精卫眼睛掠过了七支随时能置她于死地的长剑,掠过了七双盈满杀机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李昶,问道:“你吹呀?为什么不吹了?”这话鬼气森森,顾澄身上不禁起了些鸡皮疙瘩。
李昶像是已经拿定了什么主意,心平气和地道:“父亲,你们放开阵法,让我们走!”
“你说什么?”李歆严听到这么荒谬的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疯了?”火老暴怒“她杀掉了你这么多的兄弟,族人……”
“可你们杀了我们的儿子!”李昶打断了他,眼神中无一丝波澜起伏。“况且是你们打上门来的,我们并不曾想去招惹你们。”
“你真的疯了!你你……这魔女手上沾满了你亲人的血,你真的还能与她同床共枕?”李歆严已怒到极处,却反而平静了许多。
九歌剑客吐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黑精卫决不能再回到李昶身边了!”顾澄想:“爷爷真是老了,将那么多复仇的指望寄于旁人身上。”
李昶双眉一振,面上黑气大盛,道:“若我的云籁传声是向着你们去的,你们自问可以走过几合?”
此言一出,七情绝谛阵中人都不由有了几分惧意,他们清清楚楚地晓得,这绝不是什么恐吓!
“且慢!李昶,你且慢为我作主,你还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走呢!我若是死在此地,那么这阵中的几个人,”黑精卫的剑尖逐一指过七人。虽说她剑上全未凝气,可被指到的人还是忍不住退缩半步“还能有几个活下来?”
“我们走吧,羽儿!”李昶的喉音非常地温暖,好像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二人相拥而立。“你看天都快要亮了,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可看了,你不困吗,我们回去睡吧。明天,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我再为你吹一曲。你还记得我们在百雀阁的初次会面吗?那夜扬州星辰满空,你在星空下翩然起舞。我本来是有心试探你的,可是只看了一眼,就已经醉了。我心里发颤,我想我已经完了,这世上怎能有这般清灵的女子?我明明白白晓得你是我家大敌,可那时就再也顾不上了。还记得我们逃出来的那天么?你枕在我臂上痛哭,从我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你说‘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那时我想,我若是能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又还有什么可求可盼的,便是日日受着最恶毒的折磨也不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