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慨一叹，低声又：“至于师父我，就不是你想像中的那般清啦！”

九僧鱼贯场，序列齐整，有如雁阵。诸僧均以右手如意斜掩前，左手立掌打着问讯，步履稳健而飘逸，垂首疾行，目不斜视。

老人静静地答：“有关少林的一半。”

九僧到达副坛，一致翩然调转来，形微错，已改成一字横排。紫衣僧居中，红衣左四右四，分列两侧。居中紫衣僧喧佛号，九僧同时手合如意，面对西半圆，虔诚地稽首一礼。西半圆内，又是一阵呼。紫衣僧低退数步，躯后转，自云梯上步升层主座，其余八僧则分由副坛两侧翼升坛就位。

少年微失望地轻啊了一声。

老人笑责：“你又知了。”

老人转折得虽然不着斧痕，心下却忖：以后说话，真得留心呢！

这时，西半圈弧形人层中轰然响起一阵呼。呼声中，人层自动裂开一通路。少年目光掠，见通路上正相继走九位披袈裟的大和尚。领先走在最前面的一位，材较后八僧略为瘦小，手拿紫玉如意，披一袭紫绣金袈裟；后随八僧之材，轩轾难分，均极魁武伟岸。八僧披着同一样式的大红描黄袈裟，人手各执白玉如意一柄。

少年兴地：“全对了吧！”

老人：“是的，我说过了。”

少年毕竟不脱天真，当下又兴起来。他仰脸兴地：“师父，我又猜中了是吗？”

那位披紫绣金袈裟、手执紫玉如意、坐于副坛主位的少林僧，年约六旬左右，瘦长脸，由角向下垂挂的一双长眉已略呈灰白，双目开合间，光照人。两侧八位，看貌虽异，却一个个神有威，红光满面。

老人发怔：“这是怎么说？”

少年不住：“维之明白了。”

少年心想：他老人家并不否认他在武林中有着不下于少林一派的崇地位，他对今夜武会，纯系为了观而来，连面都不愿意，当然谈不上手相争。那么，他老人家不是跟少林派置事外的态度完全一样吗，事实如此，何谓不清？

少年摇：“笑也不好。”

他正待以此询老人，老人已忽然沉声：“孩，主持人已相继场，大会就快要开始啦！”

少年皱眉：“对了一半？”跟着抬脸问：“另一半呢？”

西半圆内，接着呼而起的，是一阵由衷的赞叹。仅是眨功夫，九僧已于赞叹声中越过场中央白线，走至盟坛左侧的副坛之前。

少年似乎不肯罢休，想了一下，又犹疑地：“难是为了有人对少林的领袖地位有了闲言闲语不成吗？”

老人笑：“师父笑呢？”

少年眉一皱，老人不容他争辩，接着：“师父是赞你心智玲珑，无论猜什么，多能八九不离十。这么年纪，颇属难得。就拿武林大会缘起来说，也就像你像你所猜的一样。”

少年不禁脱问：“既然如此，又选盟主什么？”

老人笑叱：“疼你你就！”

当年少林首倡此议，实在是一件明哲保的明智之举。”说至此，目注少年：“孩，少林不参加争盟的原因，现在明白了吗？”

老人浑似未见，抬目凝注虚空，自语般地继续说：“少林一派，自达祖师一苇东渡，开派迄今，代有贤能。不但绝艺日益妙，且因各代掌门均系有僧，个个虚怀若谷，大勇似怯，大智若愚。所以能够于无形中领袖武林数百年，始终不为他派所忌”接着，轻轻一叹：“盟主，千夫之雄罢了，算得什么呢？”

少年星目闪，似有所思。半晌之后，忽然神一动，一仰脸，寄望殷切地又：“那么，维之猜对的是哪一半呢？”

老人轻咳一声，板脸责：“像谁？我说你像谁？老是岔嘴。”

少年兴奋地哦了一声，无暇再问，慌忙抬脸朝广场上望去。

老人摇摇，苦笑：“孩，提起这个，可就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了。再说你将来总不难有知的一天，现在告诉你，也太早。”

少年不服：“不然还会为了什么呢？”

，不安地低声：“师父，您知的，维之说的全是真话…维之虽然少不更事，尤其不清楚武林中的一切，但维之时常听人提起少林寺…至于您老人家…虽然维之知的很少，不过，维之始终相信，您正如您自己听说的一样，您一定有着决断一般武林人生死的力量…也许维之说错了什么，但绝非有意令您老人家不快…师父，请，请您相信。”

老人宽心大放，：“大致如你所说，只不过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单纯罢了。”跟着追忆着：“日间在华林园中，师父已经跟你说过，如今武林是武风日炽，武德却日益衰微。

少年仰起脸，目闪泪光，稚气地笑：“维之怕师父叹气，师父一叹气，维之心里就有说不的难过。”

老人忍不住微笑着：“孩，你真是天生的一副玲珑心窍，就像你”似觉失言，倏而住，脸同时微微一变。

老人静静听完，调转来，将少年拉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发，一面低怜惜地笑责：“傻孩，哪个说你错了？”

少年见老人脸上已无忧伤之，不禁又问：“师父，刚才您说什么？”

少年一缩，笑：“师父笑时，总想骂人。”

少年不依地：“您方才说维之猜想的没错。您说过了，赖可不成。”

老人沉着：“另一半么？似是而非。”

少年看清了九僧面目之后，不禁喃喃说：“这几位大和尚，法相好不庄严啊！”老人，目注副坛，肃容：“当中那一位法号众悟，是少林第二十五代也就是当代的掌门人。少林现行的四字班辈是众、生、普、渡。两边八位是该寺的各住

老人讶：“我说了什么？”

少年忙问：“师父，您说我像谁。”

少年笑：“看，我说的如何？”

老人，复又摇摇：“说你对，也未尝不可以，但如严格说来，只能算是对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