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维持现状吧,却也是个安稳日子,媳妇也娶了,孩子也生了,舒家香火得续,这日子也算得滋润了不是?”舒秀才额上冒汗,道:“是……是……”
舒老爹道:“这人啊,一辈子哪来那么多想法?能平平安安的,舒舒坦坦的,那是最好。什么封王拜相,大富大贵——那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想的。”舒秀才垂头道:“是……是……”
那乞丐微咬牙,虽不说话,眼珠却骨碌碌盯着父子二人。那女子也许久未曾说话,只是低着头,捧着茶,嘴角一丝微笑。屋中一时陷入僵局,那罗氏甚是乖巧,趁机前来斟茶。
那女子突然微笑道:“大嫂,和我舒大哥的日子过得可开心么?”
罗氏一愣,面上泛红,道:“咳,哪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她停了停又道“咱们女子哪有那许多的计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好在……他还体贴。”
舒老爹哈哈大笑道:“对喽!人啊,一辈子就是那么回事。你老想着它,它就处处为难你。你若顺着它,你这日子苦里头也有乐。我这媳妇,比我儿子聪明。”
他话音方落,忽然那乞丐腾地站起,撞动桌椅,几乎掀翻了茶盏。舒老爹吃了一惊,道:“怎么了?”
那乞丐面皮抽动,愣了愣,笑道:“对不住,我想到还有些事情未办,这就告辞了。”
舒老爹惋惜道:“这就要走了?”他平生两大得意:一为儿子争气,香火得续;二为自己高瞻远瞩,劝得儿子迷途知返。因此,最大的乐事便是当人面数落教训舒秀才。这时乞丐突然要走,只觉得意犹未尽,待要挽留他们吃了饭再走。
舒秀才哪能放过这等良机,接话道:“哦,他们是大忙人,来去都是赶的。我送他们出去!”他站起来相送,那女子也起身告辞。
舒老爹与罗氏颇为不舍,领着小英小杰直送到门口。那女子握着罗氏的手又说了两句话,这才告辞。舒秀才赶着酉时的饭局,便也辞了家中,一路陪着走。走出百步,回头看家里人都进屋去了,舒秀才才敢相问,道:“你们来我家到底干什么?”
那乞丐转过头来,并不回答,正色道:“你官当得不称心!”
舒秀才哪里听得进去,道:“还好还好……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乞丐肩膀一耸,懒洋洋一笑,大踏步向前走去。那女子深望了舒秀才一眼,微微一笑,快步去追那乞丐。舒秀才不明就里,心中越发没底,在后边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问。
却听那女子压低声音道:“说好了是朋友的,怎么到了人家家里,我便成了你妹子?”乞丐苦笑道:“孤男寡女的,你无愧我无愧,别人总要问东问西。索性认了兄妹,省了许多麻烦!再说我头发都白了,叫你一声妹子,哪占便宜了?”
女子嗤笑道:“老而不死!”乞丐郁闷道:“我老人家还不到二十五呢……”原来他遭遇大变,殚精竭虑,故此未老头白,长发中十根里倒有二三根白了。
这两个人半疯不癫,胡说八道,舒秀才正自不知所谓,忽然路边大树后转出一人,道:“先生……”那人生得高大,躲在树后没有一点声息,这时突然冲出来,暮色里难辨面目,舒秀才直吓了一跳,待到那人走近,才认出便是日间争房的高个子孙仲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