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长凝视着陆介依恋的神态,在他的眼中,陆介仍是十年前徘徊在火场边的那孩子。
他漫声应着,那声音令人感到悠然:“我,要在这一年中做许许多多的事,譬如说,介儿的身世和仇家,青筝师弟的下落…我要揭开这些谜;那‘沉沙谷’或许会有一些线索…介儿,明天来找你,我走啦。”
青木道长的轻功虽然只恢复了八成,但是已有超凡入圣的感觉了,一晃眼间,他的身形消失了。
陆介依着孤松站了起来。
天黑了,他茫然低呼:“沉沙谷,沉沙谷…”
初春,北国仍是笼罩在寒冻中。
陆介脱去了马夫的褴褛衣衫,换上了一袭儒服,他雄壮的体格和宽阔的肩膊,替文秀潇洒的儒服中增加了几分魁梧之美。
他丢开了萦萦于心的深仇大恨和离奇难解的困惑,而且他说:“我绝不再想姚畹姑娘。”
他让豪情壮志充满着心扉!
“现在,我照着师父的话,到江湖上历练。”
于是悄悄地离开了小村镇,在冰雪寒气中跋涉着。
他心中在考虑着一个问题:“首先我该干什么?”
于是他想到他曾在伏波堡中天下英雄面前冒充崆峒派的神龙剑客何摩,那将令华山的凌霜姥姥和武林三英的前两位把满腔怨恨发到何摩的头上。
“我该去寻何摩本人,就是武林三英,再不然凌霜姥姥也好。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了神拳金刚,难道就怕了他们不成?”
最后的决定,是先上华山。
他心想:“那天我从伏波堡中逃出,师父跟在我后面,师父的后面还有许多人,结果我和师父把他们摔落了,我想凌霜姥姥必定已忿然回华山去啦。”
“对,我就上华山去,那凌霜姥姥虽则可厌得很,可是——”
他倔强地暗道:“我还能怕了她不成?大不了,打一场!”
他沿着荒凉的小道走着,天空有难得的清明,蔚蓝色的,柔弱的阳光像轻纱一般撒向大地,左面是一个小池子,地面结着薄冰,右面是斜斜的山坡。
忽然他的眼前一亮,斜斜的山坡上竟然是一小片幼嫩的青草。
他发狂似地跑上去,把身体尽情地躺在小草上,嗅着草苗的芬芳,他仰头望着那不刺目的日光,轻轻地低呼:“春天,春天!”
轻风吹着,是“池面冰初解”的时节了。
陆介踏上了上华山的官道。
他一袭宝蓝色的长衫,在高峻的山岩和宽阔的大平原中,变得像一个小蓝点儿。
这时候,初融冰雪,轻风中更送来如刀割的寒意。
蓦然,味亮的喊声划破寂静的空间——
“螭虎——鹰扬!”
“螭虎——鹰扬!”
陆介奇怪地望着发声处,前面交叉横道上已传来轻脆的銮铃声。
陆介站在一个高石上,只见下面一列车队匆匆而过,约摸共有十一二辆,当先四个青巾劲装的汉子骑着高大的骏马,第一辆大车上横着大红的旗帜,上面斗大的金字:“螭鹰镖局”
陆介可不知道“螭鹰镖局”在江湖上的威名,心下暗道:“这镖局好大排场。”
这时,石下两个瘦长的汉子正骑马而过,看样子大约是押镖的镖师,陆介隐约听到一句:“…武林三英…华山…”
他连忙凝神倾听,只听得左面的道:“…人家武林三英多威风,昨天咱们镖头还客客气气巴结了半天哩。”
右面的道:“听说铁笔秀士和追云狒上华山是为了神拳金刚的死哩…”
左面的道:“嗯,昨天镖头说杀神拳金刚的正点儿神龙剑客上了华山,所以武林三英才…”
这两人远去,下去就听不清了。
陆介暗忖:“想不到武林三英和何摩入华山啦,这样也好,三对六面弄个清楚。”
他等镖队走过,才跳下石来,心想:“那人说镖队昨天碰上武林三英的,只怕此刻人家已快到了华山,我要赶一程。”
他悄悄施展开轻功提纵术,身形如箭一般在荒凉的道路上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