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功夫非同小可,只见他手指刻在石壁上,石屑纷飞,如刀如斧。
月光照在石壁上,只见他手指飞快地动着,双目凝神注视在指尖,寥寥数刻,一个生动的人像已刻了出来,他的手指丝毫不停,继续刻划下去。
漫长的夜过去了。
天边,出现了一丝曙光。
何摩仍在刻划着,他头上豆大的汗滴落了下来,这凝神聚力于指虽然不算大费真力,但是显然他已连续不停地工作了一整夜。
石壁上出现了一长条“壁画”,从右算来,他现在正刻划的该是第十二幅了。
他刻出的线条愈来愈流利,但是却愈来愈浅了。
他食指一挑一勾,一个老人的面部已完成,他忍不住停下手来,望了望自己刻出的杰作,那老人两目仰望天,天上有几颗星星,老人的脸上现出无比的悔恨之色,那面容,竟然酷似睡在陆介身旁的怪老人哩。
静极了,真有点令人觉得恐怖。
蓦然——“天啊,真像极了!像极了!”
苍老的声音发自何摩的身后,何摩骇得大叫一声,反身一看,正是那白发皤皤的老人!
老人的目光像是突然呆钝了,他缓缓地把目光移到何摩的脸上,忽然之间,似乎又是一个心惊,再次失声叫道:“真像啦,真像啦…”
不知什么时候,陆介也到了老人的身后。
老人像是痴了,他呆立在那里,像一尊石像,白发在黑沉沉的空际飘动着,平添了几许难言的悲愁。
娇阳升了起来,斜照在崖顶上,于是老人的白发变成金发了。
他缓缓走向右端,从第一幅看起——
陆介跟了过去,他看那第一幅画,石壁上刻着一个相当华丽的房门,一个美丽女子,和一个少年男子。
那少年背着一个背囊,似乎将要远行,那女子恋恋难舍地望着他,少年手中正拿着一块古玉递给她。
老人注视着生动的画面,全身轻轻地抖颤着,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陆介凑近了一些聆听,依稀辨碍仍是那句话:“太像了…”
忽然,老人的脸色舒展了,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有着梦一样的迷惘,在这一刹那间,他像是回到那久远逝去的甜蜜岁月。
老人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是低沉的,像小桥流水,淙淙滴滴…
“我不记得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总之,我很年轻,我有雄心万丈,我要行侠天下,四海为家,小眉的柔情困不住我,于是,就像这样,我远行了。小眉哭泣着,她说要等我回来,我把母亲送我的古玉送给她…”他像是在对自己说,没有别的人在身边。
陆介不由自主再看了看那书画,他发觉那少年的脸型身姿,依稀是有些像眼前的老人。
老人移到第二幅画前,上面画的是,那个女子依旧坐着,黛眉微微蹙在一处,无限幽怨地注视着下面,那圆形的窗框边,半卷竹帘垂着。
老人缓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在异乡狼荡着,却让小眉每天依门而望,你们看啊,她消瘦憔悴了,看她的嘴,她的嘴微张着,她…她在唱什么?…”
老人似乎疯狂地走上前去,用手指抚着石壁上的线条,喃喃道:“听,她唱什么?…”
何摩悠然地唱道:“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老人侧着耳聆听着,缓缓走到第三幅画前。
那是一对男女的背影,似乎是新婚夫妻正在拜天拜地,那女的可辨出正是前面画中的“小眉”,那男子却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老人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像是平缓的流水突然到了峰谷的边缘,轰隆轰隆地冲下去。
“终于,我回来了,我在外面流荡了十年,树立了惊天动地的万儿,我回来了,但是…”
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小眉——她嫁人了!”
陆介望了望何摩,他脸上透出奇异的表情。
老人像是衰弱了的老牛,拖着呆重的步子,移到了第四幅的前面。
那壁上刻着一个孤峰上,两个人决斗着,如果仔细辨认,那占上风的一个有几分像这老人,而那将败落的,却是上一幅图中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