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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七、八日，都是骆寒一停驼，赵无极也就停舟。方方准备好吃的，他骆老兄就来了，还是不说话，捡满意的吃了就走。一开始赵无极还觉得愕然，其后觉得可笑，再下来不由就有下平——自己这么舟相随，竟不是跟踪，而是成了他一个不需一文钱一路上却予取予求、饭打杂的仆役了。所以那日早饭，赵无极就故意不泊江边，却停在江心离岸五六丈远，开小泥炉，燃起松柴，炊烟升起，加意

赵无极脸颊瘦削，面貌清癯，而不似他堂兄赵无量那么看起来狡睿多智，但颇有尘之概。他二人之所以有“宗室双岐名士草”这句外号，是因为颇得乃兄乃叔——徽钦二宗的遗风，善长书法。赵无量工于隶篆，赵无极则写得一手好瘦金。他两人经历不同于其它王，少遇名师，又承家学，齐眉、太祖长拳，俱是从小修来的技艺。也是仗着这武功，才得以在“靖康之难”之中，侥幸得全。南渡之后，忧苦备尝，功夫更是突飞猛，故才有“宗室双岐名士草”一句盛传江南。到此时，两人息隐已近十年，谁会想，今日这赵无极又会重江湖，而且盯上了远路而来的骆寒。

以后几天，骆寒行行止止，一路顺江而去。路过荻港时、甚至有兴到江边米公祠去看了一看。闷了他就折上一片树叶哨玩。他专拣小路走，越是崎岖泥泞他越是喜，亏他有那么好牲。可这却苦了一个人——这些天，从于寡妇酒家起，却一直有个人远远缀在他后。那人似个钓叟，土布衣裳，手里握个钩杆儿，苦的就是他。也是，他这么跟人未免太过明显，何况骆寒走的路上住往无人。过了一两天，那老者不知哪里找了条船，在江中陪着骆寒走。骆寒似全然无知，由他缀着，缓缓东行。

。听人脚步响起，那骆驼就醒了，却不即刻起来，象怕惊醒那少年，由那少年酣睡。睡梦中，那少年几声清酣。

他还没开始吃，忽见骆寒站了起来，他一愕，以为骆寒要走——这可是跟丢不得的，忙也准备好跟着开船。却见骆寒所行不是去别，而且冲自己小舟而来。赵无极心中一愕，正不知骆寒是何打算。骆寒已走上船，坐了下来。只见他提起自斟壶，握着甲板上银杯，就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首喝了下去，了咙，然后伸著夹菜。只见他一样样尝来，似颇喜那碟白鱼，连连动筷，自己给自己频频斟酒，闲散自适，好象在自己家里一般。最后他吃了赵无极一个风馒，赵无极以为他有话要说了，等了半晌，侧耳倾听，却见他已拍拍站起，一句话没说就上了岸。直到他走到树下闭目歇着了，赵无极才从错愕中醒过神来。看了杯盘狼藉的甲板一，不由一笑：嘿，你倒会取巧，我了半天，倒成了为你忙活的了。他帝王，后来又落江湖，什么人没见过，却还从没见过这么一号人。那骆寒在树下闭目养神，赵无极却不由把他盯了半天。

初冬的江南是一副洗尽铅脂的画。你看看那江，清瘦；再看看冬小麦那一破土乍、语还迟、连不成片的绿意；还有岸芷汀蓼和江边老树，才知，藏在江南夏之日明丽丰秀背后的、还有这样一份峭瘦。有时天上微微落几雨，霏霏撒撒，随风斜堕，江边的树就了一层，变成黑的了。那些枯枝杈，或屈曲、或虬结、或盘、或刺，常于无意——某一个江湾路首，你的帘，横似抹、直似削，宛如剑意。骆寒最看的就是这些，常常盯着一截枯枝会盯上半天。这冬日的树，与日的堤柳垂金、风拂万条之味相去甚远。骆寒得之，若有会心，但其中意趣，就无法言传了。

江心船中是一个老者，科跣足，白发萧然。他就是赵无量的堂弟赵无极，在江湖上与赵无量合称“宗室双岐”的，也同为帝室之胄。他的长相却与赵无量相去甚远。他的正名本不叫无极，而叫赵橡——如赵无量，本名也不叫无量，却是叫赵杞，两人均是因为落江湖，自惭为宗室之耻，才弃本名不用，而取旧日东京王府中“无量堂”与“无极轩”的名以之为号的。

船上的人看着他，这么个杀缇骑、劫官银、结怨袁老大的寒外少年，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在此刻仿佛都已被他抛在了脑后。过去伤袁二对他是已完结的事，明年斗袁老大是还未开始的事，而现在、是今天。今天，他骆寒——正单人孤驼，行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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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极是个嗜武之人，想练剑之人总该时时磨砺、日日勤修吧？就想看看骆寒练剑。偏这一路上骆寒不是登皋观云，就是倚松闭目，一路上偏偏连剑把都没摸上一把。可惜了赵无量，日思夜望，连剑芒却都没有看见。一连三日，骆寒之心似全在那骆驼上。——这些日忙，他没空这骑，这时得了空，一天之中，他要把那骆驼的梳上几遍。可是他那骆驼长得太有风骨，无论他怎样梳，虽添神慨，却并不好看。赵无极却也算见识了骆驼的耐力，以骆寒的脾气，行止无定，有时一赶夜路就是一宿，有时却会在一个地方好久发呆，赵无极却绝没见那骆驼稍有疲惫。

那骆驼似对江南的草料颇不满意，几日下来，除了饮，没吃一江南的草，倒是骆寒随带的粮常常分给它一半。

这日，骆寒又停驼休憩，赵无极也把小舟停在了江湾。虽在途中，他自规划得不错，去舱中搬了一小坛雕，拍开，取了一只自斟壶，倒满，又取一只酒杯，银的，镂空雕篆，相当致。另倒了一碟生米，一碟白鱼，一碟五香，摆在船，用来佐酒。赵无极是个饮讲究之人，前几日他时时观察着骆寒，骆寒吃粮他也吃粮，好久没有好好吃一了。他落江湖后，好多事虽已不太讲究，但饮依旧致。只他那一碟生米，一碟白鱼，一碟，虽简简单单，却是专请名厨加意烘焙来的。连也还是开封旧，不脱皇家气派。如有人看见这么个老叟，衣着简陋，于此知江荒野，所用如此致，只怕不免惊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