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符家集是个小地方，因为靠近河边，因此多以鱼市为大宗，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还有南北杂货集散。但不论是鱼货还是杂货，大都还是以供应附近的枣城与安国县为主，符家集充其量只是个转运站罢了。不过话虽如此，这样的经济规模，却也足够养活集上二三百人家。

船逐渐往岸边靠去，老刘收起船桨，换成竹篙，将船只慢慢撑到岸边。左平翰至此彷佛吃了一颗定心，未待船只靠岸停妥，便走到船。那时天未放晴，细雨霏霏，站在船乘风破狼，本来别有一番滋味，但现在他并没有心情细细会，但见距离岸边只有一丈之遥，脚下使劲，跃上岸去。

青衣书生此时就是不愿相信他，也有所不能了，当下了。过了一会儿，忽然说：“老刘，依你看，这样的天气，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够开船渡河？”

左平翰反手摸了摸后的包袱，这是他船舱之后，第二次确认包袱的所在了。周围弥漫着不寻常的氛围，让他不得不戒慎恐惧。

原来这青衣书生姓左名平翰，虽作书生装扮，却是个习武之人，他在沂边的河岸码，好不容易找到这一艘肯港的船只，原本是直呼运气，侥幸，但是上船之后，他心情平复，便觉得这个梢公不是个简单的人。首先，他的年纪不是大，自己第一个遇见的老梢公，经验显然比他老得多，连他都不敢船，此人除了天生胆大勇敢之外，一定另有其它原因。

可是那梢公老刘这一番舱，却没有再转回来，直过了个把时辰，才伸来说：“贾相公，快到了。”左平翰往舱外瞧去，但见在迷蒙的细雨中，不远的树林房舍，已经依稀可辨。

那青衣书生面忧，说：“老…老刘，你这个时候喝酒，不要吧？”那老刘连几，这才有空说：“相公放心，这酒啊，少喝可以提神醒脑，多喝健补，我的酒量一坛两坛都没问题，这一壶酒只是提神醒脑，相公尽放一百二十个心！哈哈哈…”青衣书生不安地陪着笑不笑了一会儿。

青衣书生：“果真如此，那船资我会多给一的。”老刘瞇着睛笑：“那真是多谢了。”青衣书生：“理应如此。”说完闭目休息，一动也不动。又过了一会儿，那老刘又问：“贾相公看来不像是本地人，这一番是探亲来的吗？”那青衣书生将一抬，说：“老刘，你话多了吧？”老刘恍然大悟，陪笑：“是，是，妨碍相公休息了，老刘不说了，老刘不说了。”

左平翰打断他的话：“我不买油，我找人。”那茶博士：“我还以为孙大娘举目无亲，孤苦无依，想不到会有人找她。客倌是孙大娘的远房亲戚？”

那左平翰一走集上街，脚步忽然放慢下来，左顾右盼，瞧见路旁有一间小茶馆，便闪而。早有茶博士上前招呼，旋即沏上了一壶茶。左平翰趁着茶博士递茶，问：“敢问这里附近，是不是有一卖茶油的人家，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带了一个小孩？”那茶博士想了一想，笑：“是有这么一人家，不过她卖的油是茶梅油，等级上来说不是好，客倌若是要买油，本地还有一家大油行…”

他说不说，便真的住，一会儿，索连酒也不喝了。他将葫芦回盖，收回原来的地方去，接着穿回蓑衣斗笠，船舱走到船尾去了。青衣书生微微张开睛，瞧着老刘的一举一动，但觉这个老刘去不久，雨声便渐渐小了，而船也开始因为续往前，而缓缓摇晃起来。那青衣书生心想：“这人对于这河上的气候变化如此熟稔，难真只是一个寻常的梢公而已吗？”

其二，是他走在下着大雨的甲板上，不论船前摇还是后晃，居然如履平地，蛮不在乎。当然，这可能与他跑船久了，习惯摇晃的上生活有关，但是第三就十分起人疑窦了，那就是他为一个酒鬼，前天晚上还喝了个烂醉，可是船舱底下明明还有几坛没开封的酒，他刚刚竟忍下酒瘾，只喝了半壶。这其中的可能，包括了他想保持清醒，而他才说自己有两大坛的量，为了保持清醒而只喝半壶，怕是有些大惊小怪，小题大作了。

那老刘又独自喝了几，瞥瞧见青衣书生神情尴尬，忽然想起了什么，讪讪说：“相公喝酒不喝？我自顾喝自己的，都忘了问你一声。”青衣书生：“不了，我滴酒不沾。”说着向船舱外看了一，大雨滂沱，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老刘见状，说：“这雨大概还要下个几刻钟，相公放心，只要雨势再小些，我就能开船了。”

老刘笑：“不是老汉，像这样的天气，镇上就我一个人敢港！哈，哈，哈！”青衣书生满足地了。沉默半晌，老刘开问：“请问相公姓？”青衣书生：“小姓贾。”老刘：“原来是贾相公。”续：“还没问贾相公过河要到哪儿去呢？”

左平翰：“这里就是符家集吗？”此言一，便后悔，因为如此一来，就跟人家说明了自己从未到过符家集。见梢公老刘并未答腔，也就当作自己没说，不再开。

那左平翰心：“看样是我多心了。”打起雨伞，走了几步，又回瞧了一会儿，这才续往前。

青衣书生：“我要到符家集去。”老刘：“那是有靠下游的地方了。”青衣书生：“正是。”老刘：“那就更不用心了，这沂下游一带，不论是石家庄还是枣城、安国县，我都熟得很，没问题，没问题！”说着还拍了拍脯，以示保证。

那梢公老刘站在船尾，显然是没看到左平翰的举动，船只靠岸之后，还独自在船尾整理了好一会儿，才往船前来。左平翰在他脸上瞧不什么异状，便直接问明船资，多给了二十钱。老刘再三谢，钻回船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