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霓子嘴一撇,气歪歪地道:“怪不得你小子直呼我师傅的名讳,原来你已成了师伯的弟子。”说完,嘴里嘀咕道:“死老头,连我瞧中的徒弟都要抢。我回去告诉师傅。”
这当口,五姐吩咐去拿酒的人恰好回来。看着二人抬着的大酒坛,惊霓子转恼为喜,连声乐道:“好、好、好…不错,不错…磔磔磔…”心下却已原宥了小石头直呼清虚真人的罪行,心道他与我同辈,这般称呼,也算不谬。
五姐媚声道:“老爷子要酒,小女子自当尽心竭力。”众人一阵恶心,看她满脸厚粉,几欲齿豁。竟自称小女子?有些承受极差之人,在旁兀自呕吐。却不想,抬酒人是两位姑娘,其中一人满面疤痕,身形瘦小。在即将到达际,竟是力有不逮,手一滑,酒坛瞬时泻落。
惊霓子一惊,大大的袍袖轻轻一拂,托住酒坛,然后又是轻轻缓缓地放落在地。那样子便如一个大孝子扶着亲娘似的小心谨慎。待酒坛落地,他呵呵笑道:“两位姑娘可得小心着喽!”
众人惊愕,从未想过有人可以用衣袖接住掉地的酒坛。如此一来,愈发有人认为他便是游戏人间的神仙。这时,那五姐眼见惊霓子神功盖世,奇迹迭现,心下谄媚之绪越发激烈。走到那失手的姑娘面前,甩手便是一记耳光,气汹汹地道:“你个贱人,偷养汉子那也罢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来人…”
那姑娘骇得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竟瘫如成软泥。
惊霓子愕然,他不想囿于自己馋酒,以致一位姑娘受惩。忙道:“慢着,慢着…”待五姐回头,又道:“这位大姐,她只是不谨慎而已,不用罚了吧?”突然,隗斗颇是轻蔑地哼了一声。心忖,这老家伙,人家给他酒喝,他倒是知礼懂节了。连老鸨也成了他大姐。
五姐绽开笑容,与适才斥人时的凶恶,顿成反比。她道:“这位爷,你有所不知。这小贱人可不是一点的错。前数日,有位大爷看她貌美,便包养了她。谁知…唉…”
那姑娘脖项白皙,但面容狞如盐婆,尤其满面疤痕,纵横交错,反正横看竖看都不是个貌美的女子。惊霓子奇道:“你耍弄老儿了吧?这…这是貌美么?幸喜老儿尚没喝醉,倒还瞧得清楚!”他指着地上的姑娘。
五姐道:“这有甚怪异?小贱人明明被人包了,却偷偷养着小白脸。那日巳时,恩客尚在,小白脸突然闯进。以致恩客恼火,原本谈妥的价钱,老娘非但没拿着,反而倒贴不少。你说,这样的贱人要不要毁去她面容,让她无颜见人?”
“啊!?”众人失声惊呼。本在奇怪,向以美女如云而著称的寻欢阁内怎有如此丑陋的人儿,只是见她始终操持贱役,就道是寻常的下人。万没想这样一个人见人呕的丑人居然是老鸨五姐一手炮制出来的。这些寻欢客诚非个个良善,但爱花惜花之心人皆有之,见得一个美人被老鸨糟蹋成这般模样,无不愤恨叹息。
这当口,小石头却是登然醒悟,忆起数日前自己遭隗斗追杀,以致误闯妓院厢房的糗事。心道,那日房中的姑娘莫非就是她?如此说来,岂非是我害她惨遭厄难?念及于此,顿时愧疚满怀。心想,就算不是她,这位姑娘我也是救定了。
他大踏步地走到姑娘身前,轻轻扶起。稍稍看看伤势,琢磨这疤痕由于日短,倒是有恢复原貌的可能,心下疚意微减。他道:“五姐,这姑娘,我买下了。你开个价吧!”寻思着,既然是救人,自要救得彻底。若把她疤痕去了,难保老鸨不会再次发威。不如替她赎身,还她自由。
耳闻一翩翩公子竟要买个丑女回家,众人怔忡,只觉不可思议。那女子也惊,原道今日再无活命,孰知天降救星,而且是个俊美无俦,温文尔雅的富贵公子。虽不知这位公子何以要买自己,但想来总比继续留在寻欢阁要好上千倍。一双既感激又希亟的大眼,紧紧地盯着小石头,生怕自己听错了。
五姐眯着眼,半信半疑道:“公子,你想买如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