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晚间的蕃釐观中果然罕有人至，从而也衬得无双亭中正在举行的小聚会更加冷清。

苏焱端着酒杯，一边不停给其他几个人敬酒，一边高声说笑，竭力想把这笼罩了些许离愁的气氛冲淡一些：“欧yang兄，子瞻大哥，你们倒是喝啊！子瞻，这蕃釐观你没来过吧？这无双亭是我建的，名字是欧yang兄题的，等日后春nuan花开了，你有机会就来这里，你还没见过琼花吧？”

子瞻端了酒杯，正默不作声地盯着杯中琥珀色的yeti发愣，这时听到苏焱叫他，抬起眼睛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见苏焱眼中lou出疑问神色，他张了张嘴，却依然没有说出一句话。

苏焱呆了呆，从白天子瞻接到调令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yu言又止的样子了，有心问他怎么了，但碍于现在人多也不好开口，便只得暗自在心中猜度，这时却听欧yang修笑dao：“少游，秦兄，我敬你们一杯。在扬州这段日子是我最快活的时候，自去年我们三人萍水相逢以来，还不曾有过离别…我此次去了，他日也不知dao何时才能再回到这里来…”

苏焱听他说到最后语气低落，赶jin大笑着打断他：“欧yang兄，少游敬你一杯才是！这一年来多亏了你各方照顾，你去了颍州之后，也要多多保重，平日里酒可得少喝些，可别真这么年轻就成了醉翁了！”说到这里，两人相视而笑，苏焱向他举起酒杯：“少游愿你…前途无量！”说着，她先仰起脖子将酒一饮而尽。

欧yang修也将杯中酒饮尽，落座后便问dao：“那少游和秦兄呢？当真依然不打算出仕么？你二人若是愿意去赶考，必定金榜高中的。”

苏焱下意识地看了秦观一眼，见他依然斜倚在一旁悠闲自得的模样，见她向他看过来，也只是微微一笑：“呵呵，在下无拘无束惯了，实在不想涉足官场之中，宁愿一生也就这么闲散过去，倒也不错。”

“人各有志，秦兄个xing洒脱，却也着实令我羡慕。那少游呢？你一直希望秦兄出仕，却为何自己从不涉足？”

“啊？”苏焱一怔，心想别说她shen为女子gen本没有应考资格，就算她是男子，只凭她死记ying背的那堆古文就算瞎猫逮着死耗子给她撞上榜了也完全不懂为官之dao，当下便只好讪笑：“哈哈，我…我可完全不懂政治啊！而且我是除了扬州哪里也不愿意去，只想老实地在家乡待着…”她没注意到说出这话时子瞻猛地抬toushenshen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tou去，脸色隐没在yin影中，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

“放心，有我陪着你。亏你还老cui我去考什么州试，要是连我都走了，你shen边ma上不就谁都不剩了？”一边秦观笑yinyin地打断了她，却换来苏焱一声叹息…眼看子瞻后天就要出发了，可对秦观的游说却依然没有成功，难dao真的要让他错过这次绝好的机会么？

“这样也好，我们大家日后相聚也方便，颍州、临安离此地都不算远，后天一别，他日定再于这无双亭下一醉方休！”欧yang修笑着举杯，苏焱的眼睛却随之黯淡了下去…他日，她只怕此生是再也不会有那个机会了…

这场酒喝到最后，就苏焱喝得最快最多，子瞻一直心事重重，几乎没怎么沾酒，欧yang修还是老样子，饮了不多已然醉态毕lou。秦观拦了苏焱几次都没拦住，到最后她几乎已经神志不清了，只捧着酒杯迷迷糊糊地笑dao：“我…我来到这里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你们…看到你们现在终于有所jiao集…我、我比什么都高兴…我能为你们zuo的也就是这些…也就是这些…”

说到这里，她忽然两眼又噙了眼泪：“你们…你们日后若是发现我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一定要原谅我，一定要原谅我…我不是存心的，不是存心的…”她把酒杯一丢，伸手捂着脸开始大哭，虽然她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心中却只有一个念tou不断地冒出来：像今天这样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剩下清醒的两人听了她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彼此看了一眼，却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解。子瞻看不得她哭泣，刚想站起shen来扶住她，秦观已经伸出手去将她揽进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抚着她的背柔声dao：“好了，不要哭了，什么都原谅你，什么都…”

一片泪眼模糊中，她最后看到的是秦观温柔的笑脸和子瞻担心的双眼。然后她再也支持不住，伏在秦观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苏焱在自己的床榻上醒来时还觉得tou痛yu裂，宿醉的滋味依然是那么不好受，她先闭着眼睛回忆了昨晚的一切，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到了笑话欧yang修第一个醉倒后就断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dao，只是半夜朦胧间睁眼似乎看到子瞻和秦观还在她房内看守着她，他们好像还在低声jiao谈着些什么，可那究竟是真的还是她在zuo梦呢…

“醒了么？好些了没？”shen旁传来的声音吓了苏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