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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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黄一平和老关接冯开岭上班。上了车，黄一平看冯市chang眼睛通红，满脸疲惫不堪的样子，关切地问：“冯市chang夜里没休息好？”

冯开岭使劲rou了rou右眼pi说：“睡觉倒还好。不知怎么搞的，这两天眼睛既不疼也不yang，就是眼pitiao得厉害，这个有什么说法吗？”

“左眼tiao财，右眼tiao灾，这要看是哪只眼睛tiao了。”司机老关是个cu人，平时嘴倒不是很快，这会儿却抢先接了茬儿。

黄一平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了。偷眼朝后视镜里一瞟，冯市chang的神色果然很难看。那边老关正待继续发挥，黄一平ma上打断dao：“什么财呀灾呀，哪有这样简单，全是民间随意编造的荒唐说法，一点科学依据也没有。眼pitiao动，其实是一zhong肌rou或神经痉挛，是因为工作繁忙、睡眠不足，cao2劳过度引起的眼疲劳，还有，应酬过多、内火重、角mo炎、感冒发烧等等，都有可能导致眼bu神经供血不足或充血。”

冯开岭听了，这才表情多云转晴，点toudao：“唔，还是你这个解释有dao理，看来家里有个在医院工作的汪若虹，就是不一样嘛。”

其实，黄一平心里明白，冯开岭嘴上这样说，内里却并未真正放下。刚才即便老关不先点破，他自己也未必就想不到那个liu传甚广的民间谚语。何况，冯开岭一向有些迷信，尤其是每临关键时刻，总免不了疑神疑鬼。

说到冯开岭这类官员的迷信，却是时下官场上的一dao独特景观。别看他们年龄不大，学历不低，政治上进步yu望也很强烈，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迷信。其中有些领导，年轻时或许还是纯粹的唯物论者，自信一切全凭脚踏实地埋tou苦干，可是，随着职务的步步高升，反而开始亲近神、鬼、怪一类。这zhong迷信，有的虽然假以易经、八卦之类所谓国学的外衣，其实所信之物与巫婆神汉玩的那一tao毫无二样，有的甚至更封建、愚昧一些。yang城市委、政府班子里，现任的几个领导，不少人都有此一好。市委这边，洪书记的办公室本来安排在九楼最东边，是个排号901的大tao间，不仅面积比别的大很多，而且还有一扇东向落地窗和东南向转角yang台，放眼望去，绿地逶迤，翠林如染，一直蜿蜒到远方的yang江边。等到大楼落成，最后确定办公室时，洪书记偏偏选了面积与视界都相对狭小的902，那个原本为他量shen打造的超豪华901，他不进别人也不好进，只好zuo了所谓的接待室。其中原因，是因为大楼在建时，曾经发生两起伤亡事故，机关事务局chang便从省城悄悄请来一位知名风水大师察看，这一看就找出了若干不宜或忌讳的元素，其中就包括901朝东开的那扇窗hu和东南角那个yang台。

原来，市委大楼东侧，当年曾是yang城万人ti育场，从解放初镇压反革命，到“文革”期间chu1置牛鬼蛇神，及至改革开放初期的几次严打，在那里枪毙的犯人少说也有上千个，yin气太重。901的落地大窗与yang台，恰恰正对着yang城最大的坟墓。市府那边，丁松市chang也不逊色。宽宽大大的办公室里，别人的办公桌都搁在临窗朝南位置，面向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光线充足，外边的花园景色也很养眼。临了，他却与别人相反，来了个背南面北而坐，生生把一屋子yang光给挡在了shen后。之所以会如此，据说也是经过了高人指点，症结是政府办公楼南有座千年小土丘——黄金山，北边是一ma平川，若想在官场坐上tou把jiao椅，非得背有所依、脚有所踏才行。选择背南面北而坐，可不就是背倚黄金山，脚踏一ma平川，宛若天子高居金銮宝殿。

至于有些常委、副市chang，按照星座、卦象之类的元素，点名更换某个手机号码、汽车牌照，更是屡见不鲜。

这些信息，都是领导的个人隐私，属于绝对不宜公开的机密。只有像黄一平这样在秘书圈子里有些江湖地位的人，才能在某次秘书聚会时，趁某位同人酒酣言多、理智失控时，于不经意间偶或得之一二。当然啦，洪书记不要901，或者丁市chang背南面北坐，对外却又有一zhong公开说辞——那个901，洪书记是嫌其面积太大，装修设置过于豪华，自己坐过去于心不安，影响也不好，才让出来zuo接待室，意在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上访的百姓。丁市chang的那个坐向，更是可以直面大门，方便接待群众，不易滋生官僚主义。这样的说法，上过报纸、电视，曾经出现在某次重要的干bu考察材料上，甚至还作为经验传授给外来参观的兄弟省市领导。事实上，那个洪书记办公室隔bi的901，早就安放了乒乓球桌、按mo椅、跑步qi、棋牌桌之类，成了书记忙碌之余放松休闲的场所。丁市chang那间办公室，慢说相邻而居的普通干bu，就是那些bu委办局或县区领导，如果未经提前预约、通报，也很难轻易进得。至于那些蓬tou垢面、扶老携幼的上访群众，那是连市委市府的大门也靠近不得。

不过，话又说回来，迷信归迷信，这些官员骨子里却又并不真信，有的只是把迷信当成某zhong时髦，就像早些年迷信气功香功一样。在遇到关乎自己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迷信于他们又不过玩笑尔尔。就在洪书记弃901取902的那年，yang城市冲刺全国卫生城市、全省文明城市，要求平整分布在全市城乡的百万座坟tou时，洪书记二话不说，带tou到老家亲自cao2锹平了祖坟，后来听到好多老百姓骂娘，他也只是笑笑说：“没关系，就让那些坟里的鬼魂都冲我一个人来吧。”结果那年全市“两城同创”顺利通过。丁松市chang也是如此。由副市chang提市chang那年，正是他的本命年，有卦师告诫他年内只能往北不得南行，否则不仅前途惨淡，而且还有血光之灾甚至xing命之虞。丁松听了哈哈一笑：“扯淡，我一个抓工业的常务副市chang，首都北京不去倒也罢了，招商引资不往南跑还能跑哪里，再说省城也在南边，开会总不能不去吧。”一年下来，倒有半数时间南行，第二年